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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渚的这个大漆展很特别
在与文物和当代艺术品的对话中
去感受——

不朽

镇墓兽

  本报记者 陈新怡 李蔚

  杭州的良渚博物院有一个临展,这个展不大,室内的展示空间一共才700平方米。

  展品还很特别,除了文物,还有当代艺术作品,彼此相邻,没有明显的区块分隔。它们之间有着什么样的牵系,要靠观者自己去想象体味。

  就是这样一个展,却有很多人为它打CALL,考古界人士、文艺界人士,还有很多年轻的文博爱好者。五花八门的分享方式让人大开眼界。

  好了,谜底揭晓,这就是良渚博物院的【不朽——大漆艺术五千年】。

  漆器,是我国先民的发明。他们割开漆树,漆液顺割口流下,经过一番氧化聚合反应后,这种物质被赋予了抵抗时光的坚固力量。自此,它不仅仅是一种物质性材料,更是一种生命形态。

  在【不朽——大漆艺术五千年】中,我们可以从当代的先锋艺术作品中,一步步往上追,从技术层面,从色彩表达,从精神观念去寻找与古人的呼应与延续;也可以顺着自新石器文化而始的漆艺源流而下,去感受人类的创造力,一种绵延不断的文化的力量。大漆的不朽,也是精神上的不朽,传承上的不朽。

  良渚有玉也有漆

  三四个脑袋凑在一方小小的展示窗口,端详着浸在溶液中的一件器物——良渚文化漆鸟首形器。

  窗很小,约一尺见方,犹如小小的佛龛。

  为什么做得这么小?良渚博物院院长徐天进解释,这是希望大家能把视线更加集中在里面的展品上。

  漆器,在中国有8000多年的历史,早在河姆渡之前,跨湖桥遗址曾考古挖掘出一把弓,是用漆的。余姚井头山遗址,也有漆器的考古发现,最新的测点应该是距今8300年左右。

  不过,良渚漆器在技术上的成熟度远远超过了跨湖桥、河姆渡。有关良渚漆器考古发掘的成果好多还没发表,它是良渚文明中一个很重要的门类。

  就看这件漆鸟首,漆已经不是简单的粘接、防腐、涂髹的作用,鸟的特殊造型,一看就不像日常生活用的,好像本该镶嵌在某种重要东西上面,上头的彩绘纹样也类似后来的青铜器。

  不只漆鸟首,展览从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一共借了5件良渚时期的漆器,有两三件还泡着就展出了,同样有着极富装饰性的纹样。

  “这样的纹样用在这种器物上,可能跟礼仪活动有关。”徐天进院长说,良渚的漆器工艺已经发展出来有漆绘,有镶嵌,不论器形、工艺、纹样、色彩上都有极大的丰富,类似青铜器,“到后来的夏商周,再到春秋战国,存在着一个漆礼器与青铜礼器共存的系统,如果要追,可以上追到良渚,这时的漆器已经与礼制产生了关联性,与玉礼器差不多。”

  所以,良渚漆器堪称中国新石器石代髹漆工艺的巅峰,其形、纹、色都对后世漆艺产生了重要影响。而这也是展览的名称【不朽——大漆艺术五千年】的由来,中国虽然有八千年的漆器历史,但本次展览是五千年,以良渚为原点,从良渚的漆器说起。

  生与死,朽与不朽

  展厅里的出土文物中,最大件的要数战国彩绘漆镇墓兽,2002年出土于河南信阳长台关7号楚墓,一出土就被送到荆州。在出土竹木器修复方面,荆州文物保护中心是全国第一流的。

  越是大件的器物,脱水修复的时间越长。从此,大个子镇墓兽在荆州一待就是20多年,而刚脱完水不久,它就被良渚博物院借走了,连“家”都没来得及回。所以,这次也是它的全国首展。据说,当年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的发掘者来看过它,泪流满面,就像看到出嫁多年的姑娘一样“舍不得”。

  镇墓兽是一种随葬物,常见于楚墓中,带有强烈的神秘意味和浓厚的巫术神话色彩。古人认为,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一种转变和永恒,漆具有不朽的属性,髹漆后的镇墓兽用于镇压墓中的邪气,以佑护死者灵魂的安宁。

  镇墓兽的一左一右的室友,是与它同为随葬品的木俑和鹿角。其实这件镇墓兽也有一对自己的鹿角,因为还未完成脱水就没来。要是它妆造齐全,虎头虎脑,垂着长舌头,脑袋上还有一对大大的鹿角,这造型就越发奇谲怪诞了。

  这三件随葬品,与两侧展示墙上的当代漆画共同构成了一个展示空间。两幅漆画是当代漆艺大师唐明修30年前的作品,有油画一般的质感,画的是一对藏民夫妇。

  10年前看这两幅画时,徐院长说,丈夫的脸还是黑黝黝的,但漆会随时间的流逝不断氧化,当下再见这幅画时,漆彩越来越透,“现在看,他脸上的高原红透出来了,是不是很有力量感。”

  漆就是这样一种历千年而不朽,又一直处于变化中的生命形态。

  西汉穿越而来的喵星人

  展览上当之无愧的顶流是借展于山西博物院的北魏司马金龙漆画屏风,这是学美术史的人绕不开的一件顶级国宝。它与同时展出的三国名将朱然墓出土的贵族生活图漆盘早在2002年就被列入首批禁止出境的64件国宝名单。但是,漆画屏风仅展至1月12日,撤展后接档的是来自浙博的北宋识文描金檀木舍利函,代表了中国漆器工艺的最高水平,至今无法复制,无法超越。

  不过,从目前的热度来看,接过这个展顶流咖位的不是漆盘,也不是舍利函,而是一只狸花猫。

  有人一天里往返沪杭,就为了能跟这只猫面对面;有人为临摹跑了好几趟,总觉得没描出神韵;有人哀叹,手机镜头倍数拉到最大,都觉得看不清晰。

  这只“狸猫”借展于湖南博物院,同来的10多件器物中,只有一件西汉“君幸食”“九升”彩绘狸纹漆盘上,才趴有这只耳朵尖尖,圆圆滚滚,尾巴拖得像条酱瓜的狸猫。也许当时的古人已经开始养猫驱鼠,以为在食具上画只喵星人,也可以起到吓唬老鼠的用处。

  到了汉代,漆器的生产规模之大,质量之精,所耗之巨,远超前代。而绘制这件盘子的古人真是天生的灵魂画手,把一只中华田园猫画得灵动又活泼,抽象又可爱,难怪看展的小姐姐们想把它描在心爱的本本上,甚至是自制的环保袋、文具袋上。

  具有网红潜力的还有一只西汉彩绘云纹漆卮,被戏称为西汉马克杯。已经有制陶爱好者捏出了一个,模样学了个五六成,复刻比拼仍在进行中。

  “中国的大漆艺术,每个小小的单元展开后,都会是一个特别大的话题。一次展览是承载不了这样庞大内容的。”徐院长说。在他看来,这也是一个“小小的展览”。不过,不到百件的精品,各自作为某个时代特征的表现,提纲契领共同构成了一个脉络,完成了一个轮廓性的描述。

  而一个展览最想达成的目的,是希望观众能把过去和今天结合起来看待,不要觉得博物馆里的是遥远的过去,是跟我们没关系的古代,其实传统就在当下。

  就像唐明修的当代作品里,能引发人有关生命、时间的思考,仍葆有大漆美学的传统表达;就像良渚时期就奠定的红黑设色,历经战国、汉代,再到如今的赤黑漆碗,一直延续到今天,而当下的年轻人依然会被这种凝重而热烈的设色所吸引,并GET到西汉漆盘上张力十足的造型、气韵生动的构图,一只来自西汉的喵星人也因此收服了众多的粉丝。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审美的主体。“一个人在这个展上所能感受到的取决于他自己,希望他看到的比我们想告诉他的还要多。”徐院长说。

  【服务区】

  地点:良渚博物院

  时间:2023年12月27日

  至2024年5月5日

  (周一闭馆)

  提醒:部分展品将提前撤展,请关注良渚博物院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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