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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5版:潮新闻·人文读本

春风新人奖

旅人吕晓宇:走在异域 写在未来

旅行中友人送的吉尔吉斯斯坦民族帽 方涛 摄
吕晓宇在未名湖畔 陈嘉昀 摄

  潮新闻·钱江晚报:小说中“我”一路追寻的关键人物L,实际上是“吕”的拼音首字母。根据资料,L出生于1991年——与你同岁,出生地也似乎是在武汉。虚构人物L身上,到底蕴含着多少作者的经历?还是单纯的一个文字游戏?

  吕晓宇:这是成书后我被问得最多的问题,会有很多的朋友指着书中某个具体的人物问,这到底是不是我?

  于是我发现,如果不用一个和我自己最相关的人物,可能会引起一些非议。所以我把自己的很多经历放到了最开始的序章里面。类似一个“免责式的声明”:小说里的人物指的不是任何人,如果有指向,只有可能是我自己。

  《水下之人》的故事在很大程度上和我个人的经历相关,这个问题还是留给读者自己判断。大家想作为小说来读或一个非虚构作品来读,我觉得都是可以的。

  潮新闻·钱江晚报:小说涉及的地点遍及世界,牛津、开罗、墨西哥城、巴兰基亚、丹老群岛……也涉及许多当地的风土人情,特色文化,这些地点您都亲身去过吗?印象最深的是哪里?

  吕晓宇:绝大多数书中提到地点我都去过,印象中没有去过的是丹老群岛。(太贵了,我觉得从旅行的角度上,去丹老群岛没那么划算。)

  我对每个去过的地方印象都很深刻,不仅仅是我在那里认识的人和经历的事,我对那些城市的温度、空气里的湿度,还有整体的氛围都有清晰的记忆,因此我才能把它们放进书中去描写。

  潮新闻·钱江晚报:小说采用了口述、访谈、自白、新闻报道、明信片等多种文体交叉叙事,文体之间自由切换。作品无疑是虚构的,却带来浓厚的非虚构阅读体验,让读者不免感到,小说还能这么写?这种叙事上的突破,也在探索小说的边界,是一次有意识的创新吗?

  吕晓宇:之所以采取不同文体混写的方式,可以说是一种文学实验或尝试,但从根本上来说,是我在叙事习惯上觉得自然。

  其实这是许多人的日常阅读习惯,只是大家可能没有察觉。比如,每天早上你一醒来,可能是先刷新闻或朋友圈,然后是听播客,在公司里会用到表格或者公文,当然有时候也会去看一些比较正式的论文,或者是文献。

  一个普通人一天下来,接触到的文体至少十种了,但我们并不觉得自己的人生叙事被不同的文体或是信息源打断或是切割。所以我觉得,不同文体的叙事方式更贴近我们的生活。

  潮新闻·钱江晚报:《水下之人》既有青年的友谊、青春、成长和理想,也有战争与和平、文明冲突的思考。对您而言,创作灵感是基于对留学生涯的记忆,还是对未来世界的幻想?

  吕晓宇:两个部分都有。一方面我想讨论一些更为宏大的世界发展的主题和趋势;一方面我在思考这些趋势对于个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生活中,大家经常会讨论关于地缘政治、国际关系的问题,但大家很少去追问,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所以《水下之人》这部小说的设定,希望能够带出一些宏大主题的讨论,并去追溯这样一些历史性的变化对于个体的命运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因为什么?我在小说中想通过这样的叙述方式,将这两个脉络串联起来。

  潮新闻·钱江晚报:小说在结构上将现在(2069年—2075年)与过去(2014年—2015年)两条时间线并行。站在未来视角,有没有给写作带来困难?

  吕晓宇:我反而觉得它会让我的写作变得容易。以当代的方式去书写当代实际上很困难。

  很多争论在我们当下看,或许是非常尖锐、具有冒犯的,但如果站在未来的视角,比如说拉开50年的距离去看当代的很多争论,一切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大家更能接受这样一种探讨。

  所以我觉得以未来的姿态去写当代,事实上是更为舒适的。当我们讨论一些问题,至少不会激起读者立即的反应或反感,多数人可能会认为这是一种诙谐,或者一种幽默,甚至是莞尔一笑。

  潮新闻·钱江晚报:小说以探索隐藏于历史洪流中的无名者L为线索,他是消失于历史中的“水下之人”。“水”的隐喻似乎有多种解读,历史、族群、大时代……您个人更偏向于哪种解释?

  吕晓宇:我们可以聊聊这个比喻的起源,它来自书中大家喝酒时的一个比喻,当然这在我的留学生涯中也是真实存在的:当我们看到一个人走入歧途的时候,我们就会说他落水了,要把他救起来。

  这是大家在喝酒聊天中互相调侃的一句话,所以就有“水下救人”这样一个玩笑,后来我在作品中把这个概念进一步扩大。总体来说,我觉得大家对于“水”的解读实际上都是非常精准,甚至超乎我最开始的期待。

  潮新闻·钱江晚报:小说中的同学们,他们的相聚是因为全球化,离散和分道扬镳同样是因为全球化。您觉得全球流动是否是文明发展的必然方向?

  吕晓宇:我曾经以为是,但过去三年改变了我的看法。事实上,全球流动网络很容易迟缓和终止,它的脆弱性和恢复时间都超过我们的想象。

  至于说全球流动它会推动人的相聚还是分别,我觉得这就是流动中最强的意外性吧。它在加剧你流动的可能性的时候,并不保证你和遇见的人相处的时间,你们可能会迎来更短的相聚,更长的别离。

  所以在高强度流动的全球化的网络之中,我所能总结出的关键词就是“珍惜”。我们既要珍惜流动的机会,也要珍惜在这个流动的过程中这种短暂的相遇不相识,因为它很容易就消失。

  潮新闻·钱江晚报:小说中写道“我们这一代人现在享受全球的流动,而终有一天会因此感到羞耻”。为什么这么说?

  吕晓宇:你去的地方越多,你就会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全球流动的机会。相反,在全球化进程中,部分享受到机会的群体之外,是大量的被边缘化和被静默化的地方群体,趋势仍然在加强。

  我没有办法避免,或者扭开头不去看全球化阴暗的一面,所以我在享受全球化的机会和便利的同时,必然会产生道德上的羞耻。简言之,不是所有人都是全球化的受益者。

  潮新闻·钱江晚报:扉页中,除了父母,您还致敬了胖壶作家俱乐部,能分享在其中发生的一些有趣的故事吗?L组织的集体写作,是否真实存在?

  吕晓宇:这是真实存在的。当时我们一群想写作的人一起组建了一个夜间写作俱乐部,我是发起者之一。

  大家每天晚上八九点会去酒吧或者茶室共同写作。当然,大家写作的内容都很不同。有些人在写论文,有些人在写小说、信,或是报道。

  不过,就跟大部分这种群体性活动的结局一样,后来我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闲聊(笑)。但它毫无疑问给我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学习之外的相互沟通、相互连接的小团体。事实上,这个小说最开始的构思和最开始的动笔都是在参加这个俱乐部的过程之中。所以我也在此处提到了它。

  潮新闻·钱江晚报:从《利马之梦》到《水下之人》,下一部作品会考虑尝试新的突破吗?是否已经有构思了?

  吕晓宇:有,非虚构和虚构作品都有在构思的部分。

  因为之前在叙利亚做人类学的田野研究,下部非虚构作品可能是关于叙利亚的。其实《水下之人》最开始的设计就是三部曲。


钱江晚报 潮新闻·人文读本 a0005 旅人吕晓宇:走在异域 写在未来 2024-05-05 钱江晚报2024-05-0500012;钱江晚报2024-05-0500015;钱江晚报2024-05-0500017 2 2024年05月05日 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