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拙作《古琴轶闻》刊载后,晚报的记者追踪采访,终于在北京白云观觅见此琴,实属圆满。不少人想知道文章中提到的《高山流水》和《广陵散》两首琴曲的情况,我想这大约是由于嵇康临刑前所说:“《广陵散》于今绝矣!”的遗言引起的遐思。
我与这两首传世琴曲说来也有点机缘。我自幼致力于文史,也偏爱中外古典音乐和音乐史,原来对这两首琴曲已略有所知而向往,曾以一个阮囊羞涩的学生,倾囊购票在杭州青年会楼上聆听过我国第一古琴家管平湖先生的二场演奏,又在黄岩的道观中听过老道长一次演奏,多年前亦曾对这两首琴曲的历史过程作过探求。
俞伯牙《高山流水》这一古琴曲由来已久,《荀子·劝学》篇中有说:“伯牙鼓琴,六马仰秣”,也就是说“当伯牙弹琴时正在俯首就食的马也仰起头来聆听了。”这是形容琴曲及演奏的艺术感染力。荀子大约是公元前313-238年人,那么说明伯牙也是距今2300年前的人了。
后世把《高山》、《流水》分成两曲,后来各派古琴家又有所增删,而今流传的多为清唐彝铭编纂的《天闻阁琴谱》(1876年刊行)所载曲谱,管平湖先生弹奏的《流水》更得人们的一致好评。他在世时灌有唱片、其录音也被美国灌成金唱片放在太空探测器上,代表我们地球人向茫茫的宇宙播放,足见其曲之可贵了。
《广陵散》又名《广陵止息》,原是汉代广陵(江苏扬州一带)的民间器乐曲,属楚声,其后逐渐发展演奏成古琴曲。
长期以来提到《广陵散》似乎必定和嵇康联系在一起。嵇康的原籍是上虞,迁居谯郡后成为安徽人了,曾做过中散大夫等官,人称嵇中散,是历史上著名的文学家兼音乐家。他的妻子是曹操的孙子沛王曹林的女儿,所以被司马氏视为眼中钉而被杀。临刑前他要求弹奏一曲《广陵散》。完毕说:“《广陵散》于今绝矣!”到今已1700多年我们还常想到嵇康这句最后的话,以为《广陵散》从此失传了,其实它的曲谱尚存,“于今绝矣”的是嵇康的演奏“技法”。管平湖先生的演奏,使人们能够欣赏这2000年前的古典遗音。
我在黄岩道观听老道长演奏以上两曲时,生平第一次见到琴曲谱,当然这谱不是五线谱、数字简谱,不是工尺谱,而是直行书写类似汉字(方块字)的记谱方法,这种谱今天难得见到了,好在古音乐研究者已将其译成五线谱了。据老道长说,这种琴曲谱不像现代曲谱,师承不同,演奏结果也不同。老道长的琴曲谱是线装书,几本合辑两面有木板夹起来,用布绳绑紧。我略懂版本学,若是汉字印刷或能辨别出它是宋、元、明、清版,但曲谱非纯汉字,就无法辨识。但可以肯定这是古本善本或孤本,现此古琴已有下落,不知这些可贵的琴谱今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