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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0005版:人文·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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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尖(下)

  是的,距离是很近。

  如果他从我门口走,只有三五米的距离,即使从刘小颖的书店门口走,至多也是二十多米的距离。但当时我的情况也很糟糕,我的心碎了,我的血像地下岩浆一样要迸发,我的心跳得像拨浪鼓,我的手抖得像筛子……真担心秦时光撞到我的枪口下!

  谢天谢地,秦时光没有撞到我的枪口下,他走进了阎王殿,尸陈街头。

  其实,我和阿牛哥相距只有两里路,正常发枪,我是可以听到枪声的,但那时阿牛哥的装备已经十分高级,枪装了消音器,枪声还没有一个气球的爆破声大。

  我只有在看到阿牛哥从后窗爬进来时,才知道该死的秦时光已经永远开不了口了。秦时光完蛋了,我就还有继续潜伏的资格。刚才我已经豁出去了,因为如果不能杀他灭口,我什么都完了,只有消失、逃走。

  所以,刚才我那些想法和做法其实是很冒险的,但我冒险成功了,现在我必须要保护好自己。

  于是,我顾不得悲伤,只跟阿牛哥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便绽出笑颜,大摇大摆地走出裁缝铺。

  此时我要尽量让人看见我在这里:停在路边的汽车可以证明,我在这里已经半个小时了。我在仓促中把车乱停在裁缝铺门前这一点,为我后来消除嫌疑起了莫大作用。这就是运气,我相信这是阿宽的在天之灵在保佑我。

  不过,事实上当时有一点我是疏忽的,就是我没想到秦时光的死,会让俞猴子立刻怀疑我,并迅速召见我。

  我离开阿牛哥后便直奔水佐岗家中,我给郭阿姨打电话,知道二哥已经把阿宽遗体运走,去了会所,我便又直奔会所。

  我刚驾车上山,只见二哥的车从山上下来。我跳下车,扑进二哥的怀里,大哭起来。 二哥焦急地说:“你别哭,快回去。”

  “怎么了?”

  “老金来电话,让你马上去单位开会。” “他怎么会知道你的电话?我还没告诉过呀!” 他说:“打到你家里的,老赵又打给我的,好像很紧急,我估计一定跟秦时光的死有关。” 说着,二哥钻进我的车,快速地替我调转好车头,让我快快下山。我上车要走了,他却又叫我等一下。

  已经是严冬,山涧小溪里已经结了冰,他下去寻了一块冰,用手绢包好,交给我说:“你眼睛肿得很,随时敷一下。不要紧张,万一有什么千万不要承认,能逃就逃,逃不了就去蹲班房,不要认罪,我会设法救你出来的。”他的镇定和理智让我佩服至极。

  我因此想,如果他真是我二哥,我二哥就真是脱胎换骨了。当然,我这么想也不是说我由此认定他一定不是我二哥,革命确实会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难道我还是原来冯家的那个大小姐冯点点吗?

  我赶到单位时,俞猴子已在办公室里等了我好一会儿。

  事后我才知道,之前他已经跟金深水、马处长、办公室赵主任等三人聊过我,问他们今天有没有见过我。其实他知道,金深水和马处长都是卢胖子的人,不会答理他的,如果问晚了,等我们私下见过面,他可能什么都问不到。

  所以,他有意在第一时间召见他们,争取获得他俩“没有见过我”的证词。

  这目的达到了,金深水和马处长在不明真相前,不敢随便替人作伪证。再说了,即使金深水当时也并不知道秦时光的死跟我有关,只有俞猴子,他似乎从一开始就认定秦时光的死我难逃干系,所以要紧急审问我。

  门开着,我气喘吁吁地跑进去,对俞猴子说:“对不起,局长,最近我的司机回老家去了,我是自己开车来的,开得慢。”

  他盯了我一眼,说:“坐下。” 我坐下,突然发觉尾骨的地方痛得很,不知是什么时候碰的。

  他怪怪地看着我,突然问我:“刚才金处长给你家打电话,你没在家,在哪里?” 我说:“我在家门口洗头,你看,这头发都还没干呢。”

  二哥给我的冰块真起了大作用,我在上楼时灵机一动,把冰水全抹在了头发上。

  他说:“能说具体一点吗,你在哪一家店里做头发?”

  我感到他来势汹汹,精神气顿时被激发出来。我知道这个店名不能说,说了他一定会去查访,便说:“哪一家店?我说了我在哪一家吗?我在自己家里做。”

  他说:“你刚才不是说你在家门口洗头,不在店里,难道在大街上洗的?”

  我哈哈大笑:“俞局长,这说明你没去过我家。我家门口不是大街,而是花园,我就在花园里,在花岗岩砌的花台上,在阳光下洗头,这有错吗?”

  他说:“那你还是在家里吗?可金深水说你没在家。”

  我说:“我正在洗头,头上全是香皂水,怎么接电话?电话响的时候,我的女佣正在给我洗头,我让她去接,就说我没在家。”

  我把话圆过去了,心里便有了底气,开始回敬他:“嗳,我的俞副局长,你是在审问我吗?”

  他说:“我没有审问你,我在了解情况。”

  我说:“你在玩弄字眼,你就是在审问我,我倒要知道,你凭什么审问我?是卢局长安排的吗?”

  他说:“卢局长去上海了,你该知道。”

  我说:“这我知道,我不知道的是你凭什么审问我。”

  他哼一声:“凭什么,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我当然佯装不知,问:“出什么事了?我不知道。”

  他说:“有人死啦。”

  我说:“这年月每天都有人死。”

  他说:“这人跟你关系很深哦,你不难过吗?”

  我说:“跟我关系最深的人死了快一年了,我现在还在难过。”

  他说:“谁?”

  我说:“我父亲。”

  他知道这么说下去,被动的是他,索性说:“秦时光死了,你不知道吗?”

  (精彩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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