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尾梢查漏补缺,还有什么重磅大展不容错过
跟着白居易,遛弯长安城
本报记者 马黎
鸳鸯莲瓣纹金碗 |
葡萄花鸟纹银香囊 |
暑期尾梢查漏补缺,还有什么重磅大展不容错过
跟着白居易,遛弯长安城
本报记者 马黎
暑热已经临近尾梢,不过杭州的热饽饽(热博博)现象并未与气温同步更新,不妨一边盘点,一边看看暑期观展中,你有没有漏了重点。
今年7月10日起,中国丝绸博物馆、浙江省博物馆、浙江自然博物院、浙江省非遗馆等浙江省属文博场馆,取消常态化预约准入制。取消预约的首日,浙博之江馆的观众就逼近万人;7月14日上午8:30,中国丝绸博物馆门口排起了队……
博物馆热,一方面来自观众观展的热情,一方面来自重磅大展的热度。
杭州各大展馆都在这两个月推出了重磅大展。比如浙江省博物馆孤山馆区西湖美术馆的“发现杭州——2023年度杭州考古成果展”、浙江省博物馆之江馆区的“生命的延伸——沙耆110周年艺术展”,在浙江美术馆更是一口气可以看到“潘鸿海油画艺术展”“吴昌硕艺术传承展”等四个展。
其中,国丝馆每年的“丝绸之路周”主题大展,展期都在暑期。去年,敦煌展成为爆款。今年的“九天阊阖:丝绸之路上的长安”集聚了17家博物馆的210件国宝文物,一级文物达到50多件。该展将于10月7日收官,而9月1日起国丝馆的开放时间恢复为9:00~17:00。
如果跟着这个展的策展人、浙江省博物馆吴越国历史文化研究展示中心副主任魏祝挺,可以看到什么?
一进展厅,面对唐长安城的布局图,魏祝挺突然想起白居易的“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1000多年前,诗人也曾这样俯瞰当时的“世界之都”长安城。时空在一场展览中凝固了——在长安城里,白居易带着魏祝挺,来了一次city walk。
白居易带着魏祝挺从含光门前走过。含光门进门就是鸿胪寺,常刷古装剧的朋友就知道,鸿胪寺主管民族事务与外事接待活动。
“那一块外蕃人来来往往,长安人都习惯了。”白居易说,我们国家强盛,外交比较多,我们叫朝贡贸易,有进贡也有回赐:贡品有珍禽异兽、珠宝香料等,还有名马;赏赐的话,锦、绫、罗、绣是基本款。
聊起鸿胪寺,白居易推荐了一位代言人——章怀太子,他曾掌管鸿胪寺。
在章怀太子的墓中,有壁画《客使图》,大唐官员引导三位使节会见太子。左边第一位蕃使秃头,深目高鼻,身着翻领紫袍,足蹬黑靴,是东罗马人。中间一人头戴插鸟羽的“骨苏冠”,身穿衣襟镶红边的白袍,足着黄靴,是新罗使。右边一人头戴皮帽,身穿圆领袍,腰系黑带,外披灰大氅,下着毛皮裤,黄皮靴,是东北少数民族地区的靺鞨(mò hé)人。
魏祝挺对唐朝的外交也如数家珍。他举出《唐六典》,里面有记载,大唐曾与70多个国家和地区交往。鸿胪寺仅接待的外国人就曾达四千之众。
“别看外蕃人长得和汉人不一样,他们也可以入朝为官。平定安史之乱有功的李光弼李将军就是契丹族人。”白居易说。
在高宗李治和武则天合葬的乾陵朱雀门外,立了六十一蕃臣像,西侧32尊,东侧29尊,每尊身后都刻有国号、官职和姓名,有名可考的有36人,比如波斯都督波斯王卑路斯。他们中很多是在唐朝开拓西域时,做出贡献的各国藩王、使节和高级将领。
“我的前辈王维老师写过金句‘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描述了各国归命大唐、拱卫宫阙的场景。所以,你们杭州用这个名字做展览主题,甚好。”
两人一路西行,又折向南,眼见越来越喧闹,西市似乎就在前方。
在长安城,坊市分离。坊,就是居住区,市,可以买买买。
“我经常搬家。”白居易说,“先后住过常乐坊、永崇坊、新昌坊、宣平坊和昭国坊,都是在城东中部地区。长安俗称‘西富东贵’,兴庆宫在城东,这里达官显贵、文人墨客聚集,文化气氛浓。城西有西市,贸易繁盛,还有各类曲艺杂耍,极为热闹。不过我挺喜欢去西市的,在西市淘宝,可以买到金银器、宝石、琉璃、香料和丝绸、瓷器、茶叶等,西来东往的货物在此中转、交易,堪称世界级贸易中心。”
两人穿西市而过,身边走过大量外蕃来的客商,白居易说,他们中有波斯人、回鹘人、大食(阿拉伯)人,但主要是粟特人。
“听说唐人买东西用铜钱,特别贵重的才会用金子,白银反而不是货币,因为开采量小,大部分用于进贡和缴纳赋税。”魏祝挺说。
“你们怎么知道的?”白居易问。
“杭州的这个展览上,有出自何家村唐代窖藏的‘洊安’庸调银饼。”魏祝挺说,“洊安”是岭南道的一个县,当时的岭南道是大唐最重要的金银产地。而庸调,是指德宗以前,朝廷实行租庸调制,国民可以通过向朝廷上缴谷、绢布或金银的方式来代替庸(徭役)和调(丝帛)。
两人边走边聊,穿过西市后,又转向东行,魏祝挺想去前面的兴化坊看看。这里曾居住过一位主持国家税政的租庸使刘震,此人与著名的何家村窖藏有关。
“在唐朝的泾原兵变中,刘震没能成功逃出长安,他返回兴化坊,把家里的小件珍宝埋在地下。”魏祝挺说,直到1970年,也就是1100年后,这批珍宝才被发现,也就是何家村窖藏,它们是20世纪隋唐考古最重要的发现之一,在这次杭州的展览上能看到出自何家村窖藏的莲瓣纹金碗。
“1100多年……”白居易感叹,“兴化坊的人们单是知道这里住过一位租庸使,不曾想过大唐气象会以这种方式保存下去。”
打卡兴化坊后,魏祝挺又随白居易折返往西。
西市以西,从开远门到金光门一片的里坊被朝廷用来安置突厥、粟特等各种胡人,方便他们入城后找地方落户。
白居易带着魏祝挺来到义宁坊前,“这里有一座大秦寺,寺中有一块《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
魏祝挺细细看了碑上的字,“唐代开放包容的文化政策和中西文明交流的深度,此地就是一个重要的历史地标。这块碑上的字,我之前就读过好几遍了。”
白居易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先读名字——大秦,是中国古代对罗马帝国的称呼,当时是东罗马帝国。景教,是唐代对基督教聂斯托利派(基督教的一支)的称谓。贞观九年,景教僧阿罗本从波斯入长安,建大秦寺。大秦寺,就成了景教传教士在长安的活动中心。
这块碑文共计1780个汉字,加上数十个叙利亚文,记载了景教在贞观年间传入中国及其以后100多年流传中土的情况,是中国现存最早直接反映基督教传入中国的实物证据。”
“这块碑一直流传在世?”白居易问。
“也不是。《景教碑》刻立60多年后,武宗灭佛,大秦寺被平毁,《景教碑》遂淹没无闻。那时候,您已不在长安,退休去洛阳了吧。”
“之后,又过了近800年,《景教碑》在明朝天启五年(1625)的初春,在西安附近的周至县重新被发现。”魏祝挺说,现在这块碑作为国宝级文物珍藏于西安碑林博物馆,被列为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的文物之一,也是世界四大名碑之一。这次我们可以在杭州看到复制品,同样很震撼。
行走间,魏祝挺闻到有香袭来,转头回望,果然刚刚与一位身着华服的公子哥擦身而过。
“长安用香风气极盛,那位公子袖间应是拢着香囊。”白居易解释说,“这个香囊形状是一个银球,可能还刻有镂空的缠枝纹,相当于一个随身携带的香炉,设计非常巧妙,由外壳、机环和金盂组成的三层结构,保证无论香囊的外壳球体怎么动,中心的焚香盂依靠自重和部件的联接方式,始终保持水平,令内置的香料与香灰、香火不外漏,原理与浑天仪相同。”
“没错。过去我们以为文献中记载的香囊都是丝质的。”魏祝挺说,直到1987年,法门寺地宫出土的大批文物中,有一大一小两枚银质圆形熏香器具,同在地宫的石刻《衣物帐》明确把它们记为香囊,这才把香囊与它指代的器物关联起来。这次杭州也有展出葡萄缠枝纹银香囊。
“说起杭州,我也甚为挂念,钱塘湖又似在眼前。少年时我在杭州居住过,长庆二年又曾出任杭州刺史,杭州是我的第二故乡。”白居易说,“说到杭州这个展览唤作‘丝绸之路上的长安’,想起我还给浙江丝绸写过一首诗,‘缭绫缭绫何所似?不似罗绡与纨绮’……哎,说来话长。”
世事更替,借“九天阊阖:丝绸之路上的长安”展,我们在一番神游中,跟随大诗人,徜徉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