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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8版:潮新闻·人文读本

我不是留级生

  1961年9月1日,是我人生入学的第一天。

  秋天的早晨,黄花在凉风中摇曳。母亲给我穿上了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背上了父亲用过的书包,还缝了一个盛铅笔的小布袋,那个兴奋啊!我终于成为正式的一年级学生了。跟着哥哥去财主埭小学,一路上又蹦又跳,真的高兴疯了。

  解放前就有这小学,校舍是财主埭、桑园地两村郑氏家族的祠堂,上世纪60年代又在东南两侧建造了“7”字形的两排平房,扩建成了一个四合院。祠堂是祭祀祖宗的地方,建造得十分考究,不但房子高大,古色古香,梁上、“马头”上还有形状各异的动物和花草图形的东阳木雕。我入学的时候,祠堂就是老师的办公区和学生打乒乓球的室内活动区。“7”字形的两排平房,成了1至6年级学生的教室。

  刚要跨入教室门,就有高年级的同学问:你还在读一年级,是不是留级啦?听这话,我一肚子不高兴,理都不理就进了教室,心里气呼呼的:我怎么成了留级生了?你才留级呐!

  这个高年级的同学真还以为我留级了,因为我是一年级的“跟读生”。上一年哥哥进了春季班的小学一年级,因为母亲要劳动,没人管我,就跟老师商量让我成为“跟读生”,实际上就是让哥哥管我。那时一年级教室在财主埭一个叫“阿胡老头”的家里,家门口有一棵很大的香橼树,老师让我坐在教室最后面的树墩上。我天生是个“沉默的人”,当然,有时会傻傻地举手要求回答问题。母亲还让我跟着哥哥天天做作业。因为有了一年的跟读,虽6岁上学,就学习能力而言,一点都不成问题。

  一年级的新生都到齐了,有很多是我同村的小朋友,也有几个和我一样“跟读生”“转正”的。不像现在,一班同学基本上是同一年龄。当时我们班里的同学,大的很大,小的很小,我这属猴的肯定是最小,多数是属马的,还有属蛇的,连属龙的都有两个。有个属龙的女同学,就像个大姐姐,很会照顾小同学了;可是属龙的男同学站在我面前,就有点高大了。我比他们小三四岁呀!真的很担心被他们欺负。可老师很严肃地说了:同学们要团结友爱,年纪大的同学不能欺负年纪小的同学,男同学不能欺负女同学。老师这样一说,我的胆子就大了。

  财主埭小学一年级班主任似乎是葛老师包下的。葛老师就像一位慈祥的母亲,因为“跟读”时已认识了,因此一点也不怕。我尽管学习能力不差,但生活能力确实非常低下,第一天报到,上午天气凉,下午就热了,也不知道脱衣服,下课就顾着玩,连大小便都会忘。葛老师就会拉着我,帮我脱衣服,扣衣扣,还会提醒赶快去大、小便。

  后来才知道,尽管财主埭小学地处偏僻,也没有像样的校舍,但老师都是师范毕业的。他们生活条件很差,寝室是在祠堂里用竹片隔起来再糊上纸,吃饭是搭伙在农民家里的,祠堂里还养着农民的蚕。他们白天教书,晚上批改作业,吃不上饭了就饿一餐,家访很多时候是在田头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中途退学的学生被老师劝回的。但是,就当时的教学质量而言,母校在周浦也是名列前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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