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躺到牙医手术台上，那位忽闪着大眼睛的女医生就在口罩后面问我：“哪一颗？”我尖起舌尖搜索着那颗让我时不时痛苦万分的牙齿：“就是这颗，整个舌头尖都能放进去。”牙医拿镊子轻轻敲了一下那颗坏牙齿：“呵，果然好大的洞，都能听见回声了。”我知道她在开玩笑，还是回答说：“是啊，烂了花生米大的一个洞。”牙医嘻嘻笑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那整颗牙齿都没个花生米大，就烂出花生米大的洞了？”

　　我想笑，可是未遂。一个人的嘴巴如果被同时塞进一把镊子四根手指，也会跟我一样笑不出的。

　　牙钻吱吱一响，我的口水就如泉涌动，然后就感觉一阵钻心的痛，汗水忽地就冒了出来。我赶紧举手示意。大夫把牙钻和小镜子从我嘴巴里拿出来让我畅所欲言：“大夫，太痛了，钻到神经了。”那位大夫拍拍我的脸：“放松，放松，别一直紧绷着脸。你试着想点别的，别把注意力放在嘴巴里，就痛得轻了。”

　　我想，我使劲地胡思乱想，可是刺痛还是一阵阵地传过来。大夫拿出牙钻，示意我抬起身来吐口水：“别总想着好吃的，看看想得口水直流。”我呵呵一笑，感觉松弛多了。

　　她不管我张着嘴巴不能够回答任何问题，自顾自地跟我聊起天来，还很没专业水准地评论昨天晚上的球赛，好几次听得我都要坐不住了，心里迅速打好了至少五百字的腹稿，准备等我空出嘴来一一反驳。

　　还没容我反驳，大夫就率先呵呵笑起来：“你看看，一想别的，你痛得就轻了，脸上也放松了。刚才你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小小的钻头上，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了，把一点点的刺激都放大成了无限的痛苦，大呼小叫的哪有点男人样。”

　　我让她说得很不好意思，却为之折服。的确，注意力所到之处，痛苦、欢乐、顺利和不幸等等，都会被一一放大，甚至超出了其本来的程度。如此想来，人生的乐观与悲观，其实只是注意力聚集的部位不同而已。把注意力放在痛苦上，就是一个痛苦的人，把注意力放在快乐的事上，就可能层层放大自己的幸福，成为一个乐观、积极、豁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