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生活了两年,打交道最多的,竟然是那三个二奶。
那时,我在一家培训中心教英语。因为我所代的班是封闭式学英语,所以学员大都是有钱有闲的二奶。以前都是在报纸上看到二奶如何妖媚堕落,所以一开始很不适应给这帮人传道授业解惑。但教了几年书的我虽没有高尚到具有终极人文关怀的情操,但还是能尽量克服对她们的鄙夷与偏见,尽到一个老师的本分。
班里有三个跟我同龄的女孩,英文名字分别是JUDY,LISA,LUCY。她们三人总是形影不离,也许因为她们有太多一致的地方:同样的年龄,同样的身高,同样的披肩长发,同样的身份——二奶。
熟了之后,她们常一起拉我去玩。第一次见到她们各自的“老公”时,我真的很难接受如花似玉的三个女孩依偎在老男人怀里的那种场景。
有一次,大家一起去一个著名的山庄玩,意外地碰到了我在西安外事学院教过的一个学生。那时他还上大一,转眼之间,已经毕业的他到南方来打工,在这家山庄做门童。
那个学生吃惊地问我:“杨老师,你到这里来……消费?”他犹豫了片刻,才说出了“消费”这个词。
我哈哈一笑,指着旁边花枝招展的JUDY说:“是她请客,你的杨老师还是个穷教书匠。”
吃完晚饭后,在足浴房里,我收到了那个学生送上来的纸条:“杨老师,真的很高兴今天能碰到你,看来你在南方很成功,有那么多当老板的朋友。打工的日子可真不好过,每天站在酒店门口,看到那么多有钱男人从豪华轿车里走出来,拉着美女的手,从我面前走过,心里真的很不平衡。你能帮我换一份更好的工作吗?”
我对着纸条沉默了半天。就算是我打个招呼,把他安排在厂里,又能怎么样?在这个物欲横流的都市,他不管到哪里,都会心里不平衡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这个年轻帅气的男孩不要被哪个富婆盯上。
周围的笑声迫使我中断了思考。原来是一个洗脚妹说了一个荤段子,惹得在场的人哄堂大笑。 看着洗脚妹在努力地讨JUDY老公的欢心,我苦笑一下,心想:又一个潜在二奶。
我的一个同事曾对我说:“我们整天嗓子都快喊哑了,才挣这几个钱,看那些二奶多舒服,钱包里永远都鼓鼓的,买名牌眼睛眨也不眨。“
我拍拍她的肩膀说:“难道现在的社会依然是笑贫不笑娼啊?连你这个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竟然也想加入二奶的这个行业了。这样吧,我跟几个二奶挺熟的,哪天安排你们见个面,交流一下心得,你就知道风光的背后,付出的是什么样的代价。没有人格,没有尊严,没有安全,没有幸福,没有追求,没有明天,只剩下银行卡里越来越少的人民币,这样的生活你能忍受多久?”
真的,虽然自小贫寒,但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羡慕过她们三人的奢侈。首先是因为从小就节俭惯了的我没有享福的命。我几乎从不吃零食,不爱吃肉和甜食。而我爱吃的,都是些便宜的蔬菜和水果。即使我买得起很多衣服,也嫌衣服多了,放在家里麻烦……在物质上,我希望越简单越好。
而在玩这一方面,别人所谓的享受在我这里就变成了受罪。没有夜生活习惯的我常在酒吧扫别人的兴,因为受不了烟味的我总想早点回家睡觉。
当然,除了身体和生活习惯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的大脑已被传统的教导占领了高地,比如说:“纵耳目之欲者,伤血脉之和。”“修身养性,以清心寡欲为要”,“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等等。
但是,这三个二奶还是给我留下了一些后遗症。也许是她们把什么心里话都告诉我的缘故,她们看似风光,实则酸楚的人生让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封建社会妃子的悲剧也降临到这三个二奶的身上,尤其是始乱终弃的LISA。第一次怀孕时,她被那个港商的原配夫人半路截住,强行拉到医院,把孩子打掉。虽然后来那个喜新厌旧的港商又包起了三奶,在经过很多次流产后,她还是决定珍惜最后一次当妈妈的机会,整天东躲西藏。如果再被那个女人抓住,她说不定连命都没了。离开深圳后,我和她们都失去了联系,也不知现在的她有没有把那个孩子顺利生下来,不知这母子俩是否还安全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段经历让我渐渐学会了对男人“通过现象看本质”,每次看到那些所谓成功人士的冠冕堂皇时,心里就不由会想:哼,谁知道在一身名牌里面,又藏着多少肮脏与丑陋?
同时,我对我们女人本身,也产生了深刻的反思。很多女人都骂男人花心,可现在就是有很多女人要拿青春赌明天,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一心往富有的男人怀里钻。于此,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叹来怨去,问题的根本,还在于一些人人性的贪婪,人性的软弱,人性的寡廉鲜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