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听到“铲刀磨剪子”的吆喝声在门前响，爱人说，家里的刀和剪子口都钝了，快拿去磨。

　　“铲刀磨剪子”听到开门声，知道有生意了，放下了肩上的担子。

　　磨刀老人的全部家当就是一副担子。担子也只是一只长凳，长凳的一头绑有一块磨刀砖，凳腿上拴一只易拉罐盒，盒里的浊水是磨刀时蘸的。

　　他穿一双城里少见的解放鞋，鞋脏，黄色已辨不清。从穿着看，他的家境一定不好。我拿来两把刀和一把剪子，估计要磨一会呢。老人像是逮着了一笔“大生意”，开心得很，话挺多，跟我聊了起来。

　　他说他是安徽来的。他报出了自己家乡的住址。虽说我与安徽相邻，他所说的那个县我竟都没听说过。老人说他住的地方偏，不富裕。老人快七十了，家中有三个孩子，有粮食吃，是孩子供的。三个孩子都在家种田。平时没有零用钱，孩子们手头也不宽裕，自己就想着出来挣些油盐钱。想想自己年岁大了，也没什么能耐，做过木匠，磨刀还行，又不要什么成本，挑只担子就出来了。一路吆喝，估计离家有百十来里路了，没熟人了，搁你们这儿城边上住下来了。

　　老人磨一把刀要半个多小时，收一块钱。老人说是“小本生意”，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能挣十来块呢，生意不好的时候一天只能挣五六块钱。有钱的时候就吃点好的，吃肉。说到“吃肉”时老人抬起了脸，咧开豁牙的嘴，笑。在他看来，有肉吃一定是很美的了。

　　我疑惑，为什么要到我们这个“没熟人了”的地方呢。我说你在此地要交房租，城郊的房租可比乡下贵多了，生活又不方便，费用又比你家乡高，隔些时候还要给家里打电话，哪里人不都要磨刀磨剪子呀。我是想告诉老人，那你干嘛不在家“遛乡”呢。

　　老人明白了我的意思。

　　老人说你不懂，搁家乡磨刀人情人面的，还好意思要钱？老人说他家一个亲戚卖苹果，上街摆摊，一开始的时候，见着熟人了：尝两个。熟人抹不过面子，当然要尝两个的喽。熟人尝过之后，想买的吧，不好还价，吃个苹果走了，不想买的吧，吃了白吃。乡里乡亲的，哪有不认识的呢，时间长了亏本不说，人也不买你苹果了，生意还不“毁”。老人一口乡音。

　　我也似乎明白了老人的意思。

　　俺们家乡，“人是好的。钱是好的。”老人临走时撂下的一句话让我琢磨了好一会。

　　人是好的。谁不看重乡情呢，这很重要；乡里乡亲，为钱，不好意思去掏他们的腰包，在老人看来，那是很“伤人”的。为此，他所选择的，只能是流落他乡。

　　一边走，一边唱。袋中无钱，脚下有路。贫瘠的土地滋养着最朴素的情感，为汲取丁丁当当给他带来欢娱的声响，老人离乡而去。

　　“人是好的，钱是好的。”像老人一样，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这句俗语里流浪，也不知道要流浪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