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斋点评
一个相貌丑陋的妇女被丈夫休掉后,借了邻家姑娘的首饰戴上,又回来对丈夫说:“过去我不修边幅,被你遗弃,如今我打扮好了,你看怎样?”结果还是被她的丈夫赶出了家门。那女人的姐姐责怪她说:“离弃一次已经够羞耻了,你还想再次遭侮辱吗?”
这是明代的康海给友人书信中提及的故事。说到康海,知道的人恐怕不多,但其创作的杂剧《中山狼》,却几乎妇孺皆知。康海是明弘历十五年的状元,曾任翰林院编修等要职。为营救友人李梦阳,康海结交了奸宦刘瑾,刘被诛,康也受牵连被削职。谁知复出后的李不但不帮康海讲一句话,反而进谗言陷害他。据说《中山狼》就是康海有感而发的悔恨之作。
寇子惇时任兵部侍郎,大约在来信中劝康海向朝廷承认错误,以求起用,所以康海以黜妇为例回信作了婉拒。
中国古代的诗词文章中经常会出现怨妇的形象,其实都是落魄文人的自况。在“焚书坑儒”般封建专制的高压下,读书人心中有苦说不得,只能借女人之口伤春怨时,抒发自己的悲愤。但真正的士大夫毕竟还是有骨气的,一次羞辱,猝不及防;再次羞辱,那是宁死不受的。民初学者王国维留下“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的遗嘱,自沉昆明湖,尽管其死因至今还未有定论,按照陈寅恪的说法是为“文化殉节”,但宁死毋辱的心志,却如同康海,是一脉相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