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课风范 终生难忘
2005年4月初,“新华视点”栏目对晏才宏事迹的报道引起了无数读者的共鸣。至今,回想起晏老师的最后一课,很多学生依然满怀哀伤。
“假期我去做了检查,昨天拿到结果,肺癌晚期。这是我给大家上的最后一课。”2004年“十一”长假后的第一堂电路分析课,晏才宏向学生们宣布了这个惊人的消息,口气却平静如常,往日活跃的课堂顿时沉寂下来。
上海交大的一位同学回忆说:“他平时总是满脸微笑,那天却显得忧郁,讲话有点激动,脸都红了。他平时从不拖堂,那天却好像没听见下课铃声,继续讲下去,似乎想把所有的知识一下子全部传授给我们。”
晏老师的“最后一课”,许多学生是含泪听完的。“如果说教学是一门艺术,那么你们就是我未能完成的艺术品。真对不起!”临下课时,他这样向学生表示歉意,同学们则报以经久不息的掌声。
晏老师在学生测评时,得了全校唯一的满分。这样一位老师,由于他热衷于教学而影响了发表论文,58岁死时连个副教授也没评上,这与当今一些“重科研、轻教学”的教授形成了鲜明对比,引发了人们对“名师不上讲台”问题的强烈关注。
学界泰斗 情系课堂
杨振宁教授之所以赢得人们的尊重,不仅因为他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还因为他以80岁高龄,到清华大学为本科生开课。回望历史,在学术上功成名就却仍然坚守三尺讲台的教育先辈不可胜数。
复旦大学副校长孙莱祥说,复旦大学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基础课,有很多都是由著名教授讲授。“我当时是数学系学生,在大学一二年级时,给我们上课的老师有苏步青教授、谷超豪教授等,当时他们已经是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具有很高的学术地位。”
他说:“如今,我还记得他们给我上课的情景,讲解一个定理,他们先不去推导公式,得出结论,而是分析研究这一定理的背景和意义,引导大家去想问题,在思想性、方法性上给大家很多启发。这样的课对大学生的吸引力可想而知。”
复旦大学原校长谢希德,是我国半导体物理开拓者之一。这位在国内外都享有崇高声誉的科学家,对于教学却认真到“近乎偏执”的程度,她的学生们如是评价。
据谢希德弟子、中科院院士王迅介绍,1955年,谢希德主讲固体物理和固体理论两门课,当时她已经怀孕临产,由别人代上,但讲课内容都是自己准备,每隔一两周,她都要赶写几堂课的讲稿。1978年至1988年,谢希德先后担任了复旦大学副校长、校长,依然坚持为本科生上课。
受恩师影响,时至今日,年过七旬的王迅院士还在本科生教学第一线辛勤耕耘,在复旦大学物理系,他几乎给所有本科班级上过课。他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回顾自己的一生,最使我感到没有虚度年华,一生没有白过的,就是我做了一辈子教师。我不喜欢别人称我为王院士,我是复旦大学的教授,我是王老师。”
厚德载物 心系学子
这是当代东方学大师季羡林的一则鲜为人知的小故事:一年,北京大学秋季开学,一位外地新生急于报名,就对迎面走来的一位老人说:“您能帮我看一下行李吗?”老人爽快地答应了,一个多小时后,新生办完入学手续回来,看见老人仍在原地看着他的行李,大为感动,深深谢过,老人就离开了。过了几天,在开学典礼上,新生惊讶地发现,那天给自己看行李的人,竟然就是北京大学副校长、当时已73岁的季羡林先生。
一位采访过季老的记者说,他听到这个故事时,在强烈的震撼中想到了一句话:人格,才是最高的学府。
另一件事同样鲜为人知:在周围无人的情况下,季老曾奋不顾身地跳进湖里,救出一名落水儿童。对此,季羡林的弟子、山东大学巴哈伊研究所所长蔡德贵的评价是:大师对晚辈常能表现出大爱,他们对学生的爱护常常达到忘我的境界。
1998年,77岁的谢希德备受癌症折磨,但仍然坚持教学活动。谢希德的另一位学生、复旦大学物理系教授叶令说:“当时谢校长躺在病床上,一边治疗,一边为我修改论文。有一次她在昏暗的病床灯光下跟我说:‘下次把字打大一些,我可以修改得更仔细、更清晰。’每想到这里我就感动万分。”
“重病似乎丝毫不影响她的论文批改。” 复旦物理系教师资剑博士回忆,“无论专业水准还是措辞造句,都非常严格。五六页密密麻麻的英文字,在谢教授手中一改就是三四次,这让我感受到了大师的力量。”
季羡林老年写下的一段话也许能代表很多大师对学生的态度:“我想到的不只有老年朋友,年轻朋友,包括我的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学生,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我也都一一想到了。我最近接触了一些青年学生,我认为他们是我的小友。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一群小友的感情越来越深,几乎可以同我的年龄成正比。”
他写道:“对待这一批青年,唯一正确的做法是理解和爱护,诱导和教育,同时还要向他们学习。”
吾爱知识 更爱吾师
先辈大师对课堂教学的重视,源于他们的教育思想。
今年是陶行知逝世60周年,这位以“平民教育”思想传世的杰出教育家,在日本侵略者的炮火下,克服种种艰难险阻,从各地的难童保育院招收学员,创建了影响深远的育才学校。
当年育才学校的学生、中央音乐学院指挥系前副主任陈贻鑫说:“学校创建于1939年,那时抗日战争刚刚开始,但是陶先生目光远大,坚信我们民族一定会取得反侵略战争的胜利,希望育才学校能为抗战胜利后的新中国储备人才。”
尽管有日寇的轰炸飞机从头顶掠过,但育才学校的课堂上从不缺乏活力和欢乐。在陶行知的感召下,很多学术界名流冒着生命危险,每天赶路来给这些衣衫褴褛的孩子上课——教文学课的有艾青,教音乐课的有贺绿汀,教戏剧课的有张泯。
近代以来,多少志士仁人怀抱救国救民理想,在教育工作方面投入了很大精力,更有的人将毕生心血倾注于教育事业,为中国现代教育开辟了道路,他们的名字已经印在人们的心里:蔡元培、陶行知、张伯苓、梅贻琦、蒋梦麟、叶圣陶……
缅怀教育先辈们的师品师德,我们意识到,如今某些方面还不尽如人意。由于市场因素以及某些价值导向的不良影响,高校“名师不上讲台”问题已经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有业内人士指出,教书育人本是大学第一功能,如今的教授上讲台却需要教育部发文督促,这些人似乎离教育越来越远。
中国教育学会会长顾明远认为,“名师不上讲台”根源在于“重科研、轻教学”的高校考评体制。目前对大学水平的衡量,看重的是学校的科研经费、科研项目、科研奖励,而几乎所有评估,都没有将“教师上课质量”列入重要考核指标,以至于一些学校教学质量下滑。 据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