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对完书稿的最后一页,长长地吁了口气,准备下班。窗外已华灯初上,忙乱的一天又过去了。下楼,向着那一阵阵小提琴声走近。多次在这时听到底楼走廊里回荡着琴声。底楼是单位车队办公室,没有琴房。
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好奇心逐渐减弱,特别是对于看似与自己的生活不会发生直接关联的邂逅——从未探究这琴声来自何处。今晚,是柴科夫斯基的《忧郁小夜曲》。今晚,我决定推开那扇门。他的脸有几分熟悉,却叫不出姓名,只知道他是单位的司机。彼此用眼神致意后,我轻轻地带上门,退了出去。估计他正在值班,拉着小提琴打发时间。躺在床上,突然怀疑周而复始的职业生涯是否还有意义?纵然常以繁忙的工作让人“充实”宽慰自己。
朋友聊天用到频率最高的词就是“郁闷”和“无聊”。他们各自都从事着令人羡慕的职业,而且工作稳固,收入不菲,回家后除了家务基本上靠看电视消遣。偶尔赶赶时髦,比如去荒漠戈壁旅游,过几天所谓“放飞心灵”的瘾头,回来后依旧面对流水般的日子。他们说:这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能找到的最好选择了。
一位从事影视工作二十多载的编导告诉我,大学即将毕业的女儿问他:人生怎么过才能充实?才有意义?他回答:工作之余,读些想读的书,听些想听的音乐就是“充实”了,除此之外如果能再写字、作画,搞些创作便是绝大多数人的生命意义。这一切仅仅与精神的渴望有关。
还有位年过半百的艺术批评家,几乎每天赶早班地铁,从城西到位于市中心的老屋看书、写作。大概为了规避琐碎的家庭生活,他会在老屋呆上一整天。屋里除了几样简单的家具外就是书籍和酒。他说:其实他也不知道关于“充实”的确切答案。
的确因人而异——法国微生物学家巴士德放下手头繁重的研究课题,在帮助政府解决了包括酒类酿造、鸡瘟和狂犬病等等困扰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他认为:虽然其专业涉及上述问题,但都属学术范畴。作为一个学者对社会提供的服务应该适可而止……照某些人看来,他完全可以出任酒厂和农场的经营顾问,或者开设MBA课程,至少应该出版几本畅销书,制作热门电视节目等等,把钱袋装满,把“蛋糕做大”,这比埋头于枯燥的实验室不知要刺激、充实多少倍呐。
今夜的我又失眠了。无尽的黑暗中,不断猜测着,其实黑暗没有层次之分,光明却有分别。光线有多有少,黑暗的深浅只不过意味着光明的程度。可能“无聊”和“充实”的对应关系也大抵如此吧。
忽然,在耳边,那忧郁的琴声再次固执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