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耀洁输血感染还没有得到遏止
本报上海专访 高耀洁,中国民间防艾第一人,这些天分外忙碌,她在给上海的青年学生做有关艾滋病的演讲。她的日程是这样的,11月28日晚上六点半,给上海交大的学生做演讲;11月29日,到华东理工大学,11月30日,到上海电力学院;12月1日,世界艾滋病日,到复旦大学……连轴转,一共是11场讲座。随后,她将去广州演讲,而此前她已到南京等地高校演讲。上半年,高耀洁的老伴患病去世,高耀洁也马上要80岁了,不间断地投身于艾滋病宣传工作对她的健康构成了一些威胁。是什么让这位老人全身心投入救助艾滋病人的工作?
上世纪80年代末期,“血浆经济”在中国一些城镇和农村兴起,导致农民卖血狂潮出现,引发了一系列严峻的社会问题,比如艾滋病。1996年,妇产科大夫高耀洁在河南接诊了第一例艾滋病人,发现了血液问题。此后,她独自一人着手对艾滋病问题进行考察,并不断揭示存在于中国底层的艾滋病灾难的情况。
因为揭示一些问题,高耀洁医生的小女儿不得不流落到加拿大。“她非常恨我”,高耀洁说,“她来电话时从不叫一声妈”。高耀洁的女儿在其母揭示公立医院接纳非法行医等问题后,失去了在卫生系统的工作。
昨天,在高耀洁的助手——《南方周末》编辑周筱赟博士的牵线下,记者连线了在上海的高耀洁,她的河南口音有些模糊难懂,但言语间,她对艾滋病人发自内心的关怀让人动容。
艾滋病人有三座“大山”
记者:为什么会关注并参与艾滋病救助工作?
高耀洁:我是不小心陷进去的,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记者:您从事参与艾滋病救助工作很多年,目前艾滋病人的境况怎么样?
高耀洁:艾滋病人有三座大山,一是贫困,在河南农村,很多人为了看这个病倾家荡产;二是歧视,艾滋病人在社会普遍受到歧视,以至很多病人不敢就医;三是恐艾症,现在社会上“谈艾色变”,很多人也把这些强加到艾滋病人身上。
记者:这么多年您从事艾滋病救助工作,有没有感到困难?
高耀洁:困难很多,对我所从事的工作,社会上不了解、不理解的人很多。但目前,艾滋病救助工作,主要有两个问题。一是很多艾滋病人是输血感染的,但这一病因并未受到重视。很多农民因贫困卖血,后来输血感染了艾滋病。从今年6月份到现在,我接触了46个病例,都是输血感染的,年纪最大的74岁,最小的是11个月的男孩。输血感染是艾滋病人得病的最大原因,但这一点没有引起重视。现在在一些地方,卖血买血转入了地下,输血感染这一途径还没有得到遏止。另一个问题是,政府、国外救援资金很多,但能到艾滋病人手中的很少。
记者:因为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女儿出走国外,至今怨您,您后悔吗?
高耀洁:我不后悔,比我苦的人更多,在一些农村,有一些连饭都吃不饱。但对我的子女有愧疚,他们因为我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
给需要的地方寄防艾书籍
记者:这些年,除了做有关讲座、救助病人、收养艾滋孤儿外,您还做了哪些工作?
高耀洁:我现在主要是向全国寄各类防艾书籍。今年4月我老伴去世,当时家里存有4万多册各类防艾书籍,都是国家正式出版物,我快80岁了,担心死后这些书没地方去。现在我经常给省、市图书馆寄书。每到一所大学演讲,也给他们的图书馆送书。很多年轻人都需要这方面的知识,这是我寄书的一个原因。
记者:我知道您出版了很多书籍,像《一万封信:我所见闻的艾滋病、性病患者》、《中国艾滋病调查》等,目前有什么新著问世?
高耀洁:有两本书等待出版,一本是《十年防艾路》,还有一本是《艾之殇》。
到各地演讲都付不起路费
记者:您为何要频频出来演讲?
高耀洁:一方面,很多年轻人需要这方面的知识。另一方面,老伴上半年去世了,有些寂寞。
记者:您在各地的演讲主要是什么内容?
高耀洁:主要是我所见过的艾滋病人。
记者:您会到浙江来演讲吗?
高耀洁:近期不会。上海演讲结束后,就到广州、厦门。主要是我付不起路费,我这次到上海做讲座,是上海一家电脑公司出资的。以前我还付得起路费的,但我丈夫生病后,花了一些钱,就付不起了。我做演讲不要报酬,但吃饭、住宿、交通都要钱,如果没有人援助的话,到各地做演讲比较难。 本报记者 金 毅
李银河一夜情是最危险的
本报北京专电 在今年世界艾滋病日到来前夕,著名的性学家李银河女士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独家专访。作为一名学者,她不仅为人们有效防范艾滋病“支招”,而且表示将不遗余力投入“防艾”战斗,用学者的社会影响力和学术力量,让更多的人认识、了解和预防艾滋病。
歧视加速艾滋病传播
记者:你是著名学者,曾来浙江大学做过预防艾滋病的讲座,研究工作中哪些方面涉及艾滋病?
李银河:我曾经是国家艾滋病防治委员会的委员,参与制定国家防治艾滋病的长期计划的修订,提示重点预防人群,并做过有关艾滋病文献研究工作。上个世纪80年代,在做同性恋研究时,我曾经调查过同性恋者对艾滋病的态度,当时他们担心“暴露”比担心得艾滋病更甚。现在,通过同伴教育组织,他们对预防艾滋病普遍非常重视了。
记者:有一位艾滋病人曾说,她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人际关系的崩溃,可见社会对艾滋病人的歧视一直存在。社会民众对艾滋病的负面看法,会影响艾滋病的传播速度吗?
李银河:现在社会是有一种“恐艾症”,口口相传的一些艾滋病人的恐怖消息,传播这样消息都是很不正确的。
民众不应该歧视艾滋病人,歧视他们是不公正的,不尊重他们的人格。他们是病人,得了病已经很倒霉、很绝望了,应该关爱这些不幸的人。歧视艾滋病人,他们就害怕“暴露”,不愿意出来治病,不利于防治;并且很可能会激发他们的反社会心理,所以歧视会加剧艾滋病的传播速度,这样可能会伤及更多的人。
“一夜情”最危险
记者:我国艾滋病传播的主要人群有什么共同特点?
李银河:中国刚开始发现艾滋病时,以血液传播为主,比如吸毒;现在性途径传播的比例在上升。仔细分析一下,艾滋病传播的人群以底层民众为主。无论哪种途径,他们很多都是因为贫困而染病的。所以,有人建议,中国的流动人口将成为今后重点预防人群。
记者:现在,艾滋病开始逼近普通人群,民众如何从意识层面来重视防范?
李银河:从1984年西方发现艾滋病,上个世纪整个90年代,欧美掀起了“安全的性”的风潮,现在他们的艾滋病的传播势头已经得到了遏制。
目前我国艾滋病通过性途径传播的比率已经上升,对此,我认为有三种预防方式:最安全的是“禁欲”,提倡禁欲是一种手段,但当然不能完全靠它,否则人类将无法繁衍;第二好的是“虚拟性爱”,这是在网络与艾滋病兼具的时代中应运而生的,杜绝了病菌传播的途径;第三种就是“百分之百安全套工程”。这一工程是泰国的成功经验,如今已经在中国铺开。
我想特别提醒大家的是,每增加一个性伴侣,特别是陌生的性伴侣,得艾滋病的几率要增加好几倍,所以“一夜情”是最危险的。
学者要用社会影响力“防艾”
记者:近年,陆续有一些艾滋病患者走到台前,用自己的遭遇来警示他人,这种努力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果。
李银河:是的。我觉得他们很勇敢,可以警醒民众。有的人对艾滋病还浑然不知,觉得离自己很远。如公开自己身份的女大学生朱力亚,她因为与留学生的恋爱而染病,说明艾滋病就在人们身边。
近年,中国艾滋病传播比率一直在上升,“防艾”不仅是政府的事,而是全民族的事。
记者:你是否将进行与艾滋病有关的课题研究?今年艾滋病日的主题是“履行承诺”,你认为学者应该如何为“防艾”出力?
李银河:我一直致力于同性恋的研究,因为同性恋也是艾滋病传播的一条重要途径,我想我对于这个群体的宣传、引导工作,也是为遏制中国艾滋病传播出了一点力。
身为一个学者,社会影响力一定是高于常人的。所以无论研究、讲学、宣传,我都将不遗余力地为“防艾”而努力,让更多的人认识到艾滋病的危害,并有效地预防艾滋病。
记者:作为一个学者,你对少数人的另类生活方式一直抱有宽容态度,但也有人从传统道德出发质疑你的观点。如果撇开道德评判,人们的另类生活方式与预防艾滋病产生冲突的话,你认为应该如何对待?
李银河:人的权利和性安全是两回事,每个人都要注意健康的“自我保护”。我不止一次重申:每增加一个性伴侣,得艾滋病和性病的风险就成倍上升。 本报记者 陈 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