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讯 像所有以天下为己任的法国知识分子一样,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专家、巴黎索邦大学教授拉葛雷(Jean-Charles LAGREE)说到发生在2005年秋季郊区青少年的骚乱时,一开口就把事情拎到了柏拉图和巴尔扎克的“高度”。
他说他与中国同行已经有十几年的交流经历了,但我有点怀疑交流的实际成效——中国的专家们有几个人听得懂他快如连珠炮的法语?他的英语不错,但法国腔重得要命,对人的耳朵是种折磨。幸好,法国领事馆的文化官员安娜女士前来帮忙做翻译。安娜在复旦大学读书,中文很流利,但碰到艰深晦涩的专用术语还是不住面红耳赤地要吱唔一会儿。大冷的天,她只穿件衬衫还满脸飞红。
拉葛雷教授是法国国家高等研究院的高级研究员,多年从事青少年问题的研究,这一次他关注的是社会边缘青少年的融入问题。
媒体的“狂欢” 》》》》
记者:法国郊区移民青少年的骚乱事件对法国社会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拉葛雷:柏拉图在其《对话录》的“亚特兰蒂斯巨岛之谜”一节中,谈到过人们常常错把“仿真”当现实,表象当本质,符号当内容,象征当本质的这样一些错误。真相,就隐藏在我们眼前的烟雾后面。巴尔扎克在《人间喜剧》中,为我们生动地描述了法国社会众生相。社会岂止是模糊不透明,现实厚重得难以看透、难以理解,情况就是这样,因为社会是一场戏,一场表演,是场景中的一个布景。在这个舞台上,媒体、报纸、广播、电视、网聊并不融入戏里。事实上马歇尔·麦克卢汉所描述的“媒介即资讯”的社会,媒介已渐渐成为社会了。
关于法国郊区的事件,其实报道比现实发生得要严重得多。我就住在巴黎郊区,而且事件发生时我在现场,所以我应该最有发言权。但作为社会学家,我看到的是一场媒体的狂欢,我心里明白就是这么回事。美国媒体对这事的报道尤其值得玩味。他们的大标题都是“巴黎在燃烧”、“法国内战”,弄得全世界都大为震惊。我来中国以后,几乎所有的人都问我这个事。我倒奇怪了: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实际上也就是只有几辆车给烧了,也没有发生任何大的死亡事件需要别人来指责。如果这事发生在美国大城市的贫民区,美国媒体是不会作出同样反应的。
向自己发泄的愤怒 》》》》
记者:毕竟这是个社会问题,是不是?法国媒体自己也有一些深入报道的。问题不能以规模大小而论啊。
拉葛雷:根子在法国的失业率居高不下。从统计数据上看,2006年法国青年的失业率达到了22.3%,与欧盟其他国家相比,法国的情况似乎最糟糕了。但是不是真的证明法国有四分之一的年轻人找不到工作了?其实并非如此,把服兵役、大学读书的人算上的话,失业率应该只有8.2%,与英国差不多。
看待郊区事件,要考虑它的前因后果。移民问题是一个表象,我们要承认来自北非等地的法国公民的存在,他们生活在法国土地上,要承认他们拥有的权利。这些生活在郊区贫困地区的移民后代母语也不好,法语也不行,无法融入法国社会,但他们有身份认同的需要,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的就是这个,但这又不是他们的语言能够表达的,因为他们实在欠缺语言技能。值得回味的是,有些年轻人烧了邻居的汽车,而这些邻居却都是热心帮过他们的,时常让他们搭车的人。还有些年轻人烧的竟是自己姐姐的汽车,只因为姐姐有工作可做,尽管只是在便利店打工。显然,他们的袭击不是针对“富人”的,袭击是针对他们自己。所以,这是一场点不燃的湿烟火。
本报记者 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