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冬天,中国恢复高考制度。30年来,只有500多人的湖北随州市曾都区新街镇姚庙村共考出了334名大学生,其中16名博士。
层出不穷的大学生,令姚庙“状元村”的声名远扬,甚至吸引了江西、河南的学生前来求学。是什么让这个偏远的小村庄如此神奇?
老支书:拆庙建校舍
上月中旬的一天,记者走进了姚庙村。因学年孩子减少,姚庙学校已废弃多年。冬日的阳光下,琅琅的读书声仿佛又在岁月的深处回响。
“状元村”之谜是多解的,但村民说,没有老支书苏光明尊师重教,就没有姚庙“状元村”。
苏光明于1960年至1982年任姚庙村党支部书记。
姚庙学校老校长苏光荣回忆说,1968年,苏书记把村庄里的百年老庙拆了,建起20间砖瓦房、4间草房的姚庙小学。没钱添置课桌、凳子,苏书记带着老师满村砍树,有一棵大桑树砍了两天。老师们白天教书,晚上当木匠,做了200多套桌凳,成为当地唯一不用学生自带桌凳的农村小学。
村民和原姚庙小学的老师们讲了许多苏光明办学的事。
老师的选拔是办学质量的关键,苏光明实施的是考试选拔制度,唯才是举,这在当时连上大学都实行推荐选拔的中国是非常罕见的。许多有才学的回乡高中生成为姚庙小学的骨干老师,而苏光明的侄儿因为没通过考试,被拒之门外。
在那个特殊的政治年代,有人要将家庭背景有所谓“污点”的孔三顺老师赶出学校,苏光明顶住政治压力,发动村里的党员坚决把孔老师留了下来。后来,孔老师成了姚庙学校的校长,还被评为省劳动模范。
如今,孔三顺在武汉一保险公司做副老总,他告诉记者,1976年的大年初一,苏光明来给他这个穷教书匠拜年,没什么吃的,他们一起喝红薯稀饭,有滋有味。
周琪玉老师家是“地主”成分,1972年春节,苏光明带着一包糖走了3公里路给她拜年。正是因为此事,有人把苏光明捆了起来,说他“丧失阶级立场”。苏光荣告诉记者,10年前周老师去世时,仍念念不忘苏光明当年的“知遇之恩”。
当年实行的是工分制,姚庙小学的老师都享受村支书的待遇,高出“社员”们平均工分20%。
说起这些往事,今年72岁的苏光明告诉记者他的想法:“我是想感动他们,让他们全心全意为姚庙村培养人才。”
老师:得肝癌坚持授课
在姚庙村尊师重教的浓厚氛围下,老师们殚精竭虑,培育英才。
正值壮年的张长军老师,为姚庙学校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张老师患有肝炎,因为带的是初中重点班,他带病坚持上课,后来转为肝癌。他1992年倒在讲台上时,手上还捏着半截粉笔。
1987年,刘绪清老师腿上长了一个毒疮,不能走动,他硬是让学生们把他抬上讲台。
1980年学校没有英语老师,教数学的吴正毓老师改行教英语,她从ABC开始学习,每天早晨4点钟起床点着蜡烛听英语广播,她还花360元买了一台相当“奢侈”的小黑白电视,用来学习英语。她经常到新街中学听英语老师讲课,回校再讲给学生们听。
吴老师的教学水平迅速提高,她后来获得省劳动模范荣誉称号。1998年,她教的学生获得全国英语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这在当时的随州市还是首例。现在,吴老师已退休在家,逢年过节,仍有许多当年姚庙的学生向她问候。
园丁们的辛勤劳作,换来的是满园春色。
1977年冬天,中国恢复高考,姚庙村考取了6个大学生,在当时的随县轰动一时。
1978年,襄樊一所省重点中学到当时的随县选拔“尖子生”,全县只选13人,其中两个就是姚庙的。
1983年小学考初中,姚庙村考上初中的学生占了全镇30多个村的三分之一,甚至有人怀疑“漏题”而向上举报,后来上级来一查,发现姚庙学校的教学质量确实是非同一般。次年,原襄阳地委给姚庙学校颁发特别嘉奖令。
姚庙的大学生层出不穷,“状元村”的美名就此慢慢传开。
偏远的姚庙学校成了远近闻名的“重点学校”,甚至还办起了初中、高中,许多外地(甚至是外省)的城里学生都纷纷挤到这所农村学校来。
据统计,500多人的姚庙村几乎家家都有大学生,有的家庭4个兄妹全是大学生,全村到目前一共考出了334名大学生,其中16名博士。
村民:借高利贷供女上学
1995年前后,随州市曾都区有不少贫困农民到河南卖血,不幸染上艾滋病,但姚庙村没有一人选择这种“自杀”式的脱贫致富方式,他们相信“知识改变命运”。
65岁的姚行翠老人向记者讲起当年的艰难,仍老泪横流。1980年她的丈夫病逝前,嘱咐她一定让5个孩子读书认字。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其中4个孩子先后失学。她想起丈夫临终前的嘱咐,咬咬牙,借了5000元的高利贷,硬是将三姑娘吴爱玲供上了大学。
吴爱玲在读高中时买不起菜,母亲就炒白盐送到学校,给女儿下饭。如今,吴爱玲已是随州市曾都二中的英语老师,她教的两个学生获得全国英语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她已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还把母亲接到城里享福。
中国农民都相信“书中自有黄金屋”,的确,许多姚庙学子通过苦学跳出了农门,不少人如今事业有成。
曹傲能已是北京大学的博士、副教授,其弟曹海会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记者打通他们的电话,说起父母借2000元高利贷供他们兄弟两人上学的往事,他们仍是感慨万端。在家乡,他们的邻居们至今仍把“曹教授”当年穿着接了三截的旧棉衣上台领奖的事情,当作激励子女努力的“活教材”。
今日的姚庙村,仍有许多家庭继续着这种“十年寒窗”、“鲤鱼跳龙门”式的拼搏。
农民邹应庭当年高考时仅以一分之差与大学失之交臂,他把自己的梦想寄托在3个儿子身上。他和妻子累死累活种了34亩地,2006年夏天,他打农药不慎中毒,稍稍休养又下农田。为了让3个孩子上完大学,他借贷、欠款6万元。
“金凤凰”:不忘反哺家乡
在姚庙村,很多家庭考出大学生后,举家迁到大城市里去了,但从姚庙村飞出去的“金凤凰”,又时刻想着姚庙,他们用实际行动倾情报效家乡。
刘平是姚庙村1977年考出的6个大学生之一,他家4个兄妹都考上了大学,其中两个妹妹已是美国的硕士研究生、电脑专家。在武汉一高校,记者见到了任教的刘平老师,他说,家乡的学校和老师是最让他魂牵梦绕和感恩的。
曹辉毕业于山东大学,现在著名的创维集团任职。姚庙村现任党支部书记姚德平告诉记者,前不久曹辉找他商谈,准备投资百万元在家乡建厂生产装饰板和脱水蔬菜。
去年,村里修水泥路,80多名在外工作的大学生寄回15万元,其中一个当了老板的大学生捐了7万元钱。
前年,姚庙村干旱缺水,在外工作的大学生曹永凯、何昆主动捐款两万元,为村里建起了小型泵站,使500亩岗地旱涝保收,让农民年增收10万元。
姚德平说,姚庙村培养了这么多“状元”,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有更多感人的故事发生。 据楚天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