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浦镇是绍酒的发祥地,一个全国闻名的“醉乡酒国”。清代,乾隆南巡,听说东浦酒好,特地过来,品尝后,大加称赞,说道:“越酒行天下,惟东浦为最。”遂列为贡品。袁宏道到访东浦,见酒风甚烈,不由感叹道:“家家唱越歌,户户酿新酒,难怪叫做‘酒国东浦’。”
东浦人称黄酒不叫绍酒,而称“花雕”,究其原因,绍兴人在酒坛上加了花纹,显得古拙别致。清代,东浦花雕是乾隆皇帝钦定的贡品。北京皇族饮黄酒,非“东浦花雕”不用。因而,东浦有专酿皇亲显贵吃的花雕酒,俗称“京装”,每坛十斤,制成后直送京都。至于百姓喝的绍酒,只能称“行使”。行使的分量、装饰及质量与花雕相比,都有区别。行使为二十斤装一坛,专销湖广江淮等地。
旧时,东浦花雕质优,不仅酿酒技术过硬,更与东浦水文相关。在东浦,酿酒几乎是一门艺术。酿酒行家,尊称缸头师傅,没有十几二十年磨练,不敢担此大号。家酿花雕,自有独到之处。舀鉴湖水泡米;先捣碎上等糯米,蒸熟;摊上竹垫;凉后,拌上酒药;分量极有讲究,多了,酒味过甜,少了,则味烈。把它们放进大缸中“作”,待“作”透了,再由酒袋装上酒架,酒液慢慢滴入缸内;最后,用泥浆封口,存入地窑。普通绍酒存放半年,存放一年以上,称“陈酒”,酒越陈越香越醇。
当地有句老话:“七世修来街面屋”,商街便是赚钱的黄金宝地。老街酒馆大抵两种,一种是小酒店,店堂靠河岸,只有几张桌子、几把条凳。人们只喝酒,不吃饭,要几样简单的下酒菜,无非是豆腐干、茴香豆、土香肠之类。我们跨进店内,只见旁边一位酒客只买了一块腐乳、二块香糕,自得其乐地在饮酒。不由想起绍兴人的老话:“前世不修,霉豆腐过酒。”话虽这么说,东浦人用霉豆腐、香糕下酒,别处是难得碰见的。还有几位酒友自己带来下酒物,与两三个朋友边饮边聊。
东浦还有一种稍考究的酒楼,装饰与城里酒店相差不大,设有雅座,只是少了几分老绍兴情趣。不过下酒菜倒是很“经典”。我们登堂入室,扫了一眼菜单,只见下酒菜有下面几样:醉鸡、清炖鳜鱼、糟溜鱼片、清汤鱼圆、酒糟虾仁、三油鳝焐、干菜扣肉、红霉豆腐卤烧肉等。现在东浦居民自酿老酒已经不多,年轻人喝酒大都是瓶装香雪海,此酒略带甜味。但镇上仍有几家小店还供应正宗家酿黄酒,店家说,附近袍江有一个酒厂,酒店的酒大多是批发来的。不过,老酒客还是喜欢喝自酿花雕。
我们各人要了一碗加饭酒。加饭酒,顾名思义,就是在酿酒中增加了酿酒的米饭数量,用水少。细细品味,果然酒质醇厚,气郁芳香。东浦的酒碗也不寻常,浅浅的碗底,大大的碗口,粗瓷质料,映着暗黄的酒液。在座一位绍兴同行十分舒坦地呷了一口,说道:“这个酒味道很纯,再来一碗。”他告诉我们,东浦吃老酒,起码要“一提”,一提就是两碗。外乡人初来乍到,只吃一碗酒,就不够意思了。
酒喝下去后,自有一种陶然怡悠的心境。几位客人,便有了一种飘飘欲仙的样子。从酒楼出来,已经弯月斜挂,华灯初上。凉风一吹,倒是清醒了几分,不由想起绍剧高昂激越之声,此时,月色朦胧,大家扯开破嗓门,顾不得体统,学起阿Q的样子,唱上几句:“想当初,悔不该酒醉……错斩了郑贤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