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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D0004版:人文·晚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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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7月24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理发记
■丁得木
  明末清初之时,有一首《剃头诗》流传甚广:“闻道头须剃,何人不剃头。有头皆可剃,无剃不成头。剃自有他剃,头还是我头。可怜剃头者,人亦剃其头。”短短的四十个字,“剃头”二字竟然出现了十六次之多,可见剃头虽不在人生“吃喝拉撒睡”五常之内,其重要性也不可等闲视之。

  小时这事简单,一人理一盖儿头,冬天挡风,夏天遮阳,优哉游哉,不亦乐乎。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还有岁数的增长,各种称谓也都与时俱进,剃头不再叫剃头,改叫理发了或美发。虽然事还是那么回事,可这同样一码事却好像已经足以上升到某种理论的高度,这头等大事也就不可避免地逐渐重要起来。

  先圣人曾云:凡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相。譬如项羽重瞳,刘备大耳,司马懿鹰视狼顾,刘裕虎步龙骧。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想我家世代平民,宅非龙脉坟无青烟,祥端虽多我却无一得具,倒是魏延脑后反骨之相和在下孰几近之。

  反骨在我脑袋上长着,最早发现这事的却不是我,也不是我的父母,而是理发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我去理发,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这脑袋长得实在是太不标准了,前坦后尖左方右圆的,再说脑后还有块反骨,不好理,实在是不好理。”我特讨厌听这些话,倒不是因为人家批评了我的脑袋,而是因为我一向认为对客观条件要求越苛刻之人其主观能动性必与之成反比。所以一般情况下,我都难得有雅兴第二次光顾敢于对俺老人家的尊头提出异议者。

  据闻人生共有三大境界: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我阅过的理发师多矣,如把他们据此分类的话,对我的脑袋有意见的基本上全属第一重境界。隋炀帝杨广曾叹:大好头颅,谁来砍之?不想千载之下,我复长叹:大好头颅,谁来理之?

  直到有一天,我偶然走进一家小小的理发店。理发师问:“理发?”答曰:“理发。”又问:“什么发型?”又答:“寸头。”至此不再多言。三两下洗好头,理发师二话没说就左手持梳右手持剪地开了工。理完我一看,不错,挺精神的。于是,我老人家从此就算认准这棵树吊死了。

  上次又去理发,我问理发师道:“哥们,你感觉我的头型怎么样?是不是挺难收拾的?”不料理发师一愣,说:“我还真没注意。”这我就奇怪了,又问:“你连别人的头型都不注意怎么理发啊?”人家“嘁”地一声反问道:“难道除草机还要先问地平不平才能剪草吗?我不管顾客的头型怎么样,反正经我手出去的发型全都得一样!”

  I see I see(我明白)!敢情俺这脑袋在人家眼里就是草地,头发就是草皮。我个人认为,此仁兄已经完全足以超越上述三重境界而不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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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江晚报 人文·晚潮 D0004 理发记 ■丁得木 2007-7-24 48257178002CE1734825731E002AAADF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