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如阅读，阅读城市的自然景观，以一种游历的方式。旅游团的旅游，如老师布置的阅读，却是最无趣的一类。能否看到什么，全在自己是否有“只如初见”的激情和相关的文化记忆。

　　就是在这样的寻找中，我们来到圣彼得堡。与莫斯科的山川平原之城不同，圣彼得堡是一座海滨水城。说她是东欧的威尼斯，其实不像。她的河道、街道、建筑的尺度与威尼斯全然不同，却与阿姆斯特丹颇像。这不仅是当年彼得一世亲赴阿城，阿城风貌深潜于心的结果，也是这个东方广袤土地的首要之城的必然气派。

　　在我们的记忆中，圣彼得堡和两场宏大战事联系在一起。一场是十月革命，那一声枪响不仅改变了俄罗斯，也改变了二十世纪的世界面貌，当然也改变了中国。那冬宫，在印象中，在奇特的并未亲见却十分强烈的印象中，在近代共产主义运动历史的描述中，那是一个沉郁阴森的堡垒，一个与冬季的萧杀森寒相关联的场所，一个改变世界命运的枢纽景象，现在正以完全不同的面貌，以一个温婉秀丽的宫苑形象，直现目前。那与这场“决定世界命运”的战斗关联着的历史记忆建构起来的城市想象全然变型，变作波光荡漾的明媚之城。

　　另一场战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列宁格勒保卫战，这又是一场世界大战的象征性的标志之战。关于人类战争的所有艰苦、残酷、悲伤，都曾以某种极端的形式写在这场战争的记忆之中。今天，这种战争的记忆又在哪里呢？这样的两场关系人类命运的战事，在我们的记忆中，与这座城紧密相联，我们是否能在这里，在阳光明媚的夏日中找到她的废墟记忆呢？

　　今天，这座城市的记忆，更多地与两个令俄罗斯引为自豪的名字相联：彼得大帝与叶卡捷林娜二世。前者在海边荒岛中缔造了这座城和强国振兴的梦想；后者使这种梦想得以完整实现，并神奇地推向巅峰。我们沿着圣伊萨克广场，绕过伊萨基辅斯基大教堂的红色大理石巨柱，来到涅瓦河畔的广场，那彼得大帝的雕像横戈跃马、蹄踏蟒蛇，立在巨石之上。这个雕像成为圣彼得堡人心中的标志。斜跨河道的对岸，是城市的发源地彼得要塞。正是借助这个要塞，俄罗斯打开了海上之门，改变横跨欧亚却独处一隅的命运，不仅从地域上，更从实力上进入欧洲的版图，确立北欧强国之位。

　　冬宫却让人们想起叶卡捷林娜二世，这个联系着无数传闻和神话的女皇，在这里化身而为一座奢华的宫殿。我们来不及在宫园中停留，只在“隐宫”的迷宫格局中追赶西方美术史的踪迹。达·芬奇、提香、凡·戴克、鲁本斯均有精品，伦勃朗的收藏堪称镇馆之宝，现代部分也有好收藏。这些当年只有女皇与老鼠才能看到的藏品，今天成了圣彼得堡的财富的箱底，成为其文化的某种征候。历史，总是这样歪打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