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车站接到朋友的那一刻，我吓了一大跳。四年不见，他越发“诗人”了。脸比以前更瘦头发比以前更长眼睛比以前更加迷离，还蓄起了胡子。

　　他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递了根“小红梅”给我，说，你胖了一些，黑了一些，文气还在。

　　我说，你比以前更有气质了。大笔想必惊过不少次天地，泣过不少位鬼神了。

　　他指着站台外一堆一堆的人群，说，这是个俗地儿。待会去你住的地方，煮酒小论一下。我带了一些诗篇过来，请你雅正。

　　我让他饶了我。因为我不写酸诗许多年了。

　　他沉吟了一会，说，当初若听我的劝告，你坚持下来，到现在应该小成了。清苦是清苦一些，灵魂毕竟自由。像我们这一类人，一刻也不能受到束缚。你天天呆在工地，有点难以想象。

　　我只好沉默。

　　他是我的一个师兄。刚进大学不久就闻到他的大名。校刊上期期都有他的诗。无论什么事都能入诗，无法不让人崇拜。一天晚上他到我们宿舍找到我，自报家门之后，说看了我发表在校刊上的诗之后，他很冲动，狠不得当时就找我谈谈。在我的诗中，他嗅到了久违的味道。我表示很惭愧，并表达了对他的仰慕。他说，校刊文学气息不够浓厚，不足以激发更多写作爱好者写作的欲望。打算联络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办一个纯文学性质的校园杂志。这就是我今天找你的目的所在。

　　他的美好愿望因种种原因最终没能实现，但我们却成了朋友，时不时喝点小酒交流一下。

　　他学的也是建筑专业。毕业之后他在本市找了份类似文员的工作，工资很低，仅够糊口。我劝他去做建筑。写诗不是件坏事，但首先要把温饱解决了。

　　他说，穷而后工。这个你是知道的。安安逸逸过日子，诗情迟早要荒废的。

　　我毕业后来杭，他在学校附近的几个城市辗转，后来就失去音信了。

　　前不久他在QQ上和我取得了联系，得知我在杭州，抽空就过来看我了。

　　带他回到住处，啤酒小菜，一边吃喝一边聊。

　　他问了我的工资、房租以及日常开销。我一一汇报完毕，他说，也不算十分宽裕。但比我好不少。诗歌稿费低，发表的又少，连上网的费用都抵不了。

　　半醉的时候，我劝他还是把专业知识捡起来。建筑专业就业还是比较容易的。工地上也不是想象的那么枯燥。

　　他摇摇头。说到实在混不下去那天再说吧。

　　末了，他从包里掏出几篇诗给我看。我灌了他几杯，翻一下诗稿，无语，又灌了他几杯，他终于大醉了。

　　打发他睡觉之后，又担心他醉得这么厉害，不知道何时能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