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眉

　　

　　不知借着哪股东风，前段时间好几个电视台同时重播琼瑶剧，全是20年前秦汉刘雪华主演的那一批：《几度夕阳红》、《在水一方》、《庭院深深》……这些电视剧上一轮播放的时候，我还是头上挥之不去地飘着“考试”这朵乌云的学生，因此当年不过断断续续心惊胆战地看了些片断。这次老剧重播，总算从学生升格家长，找到机会把童年阴影拿探照灯照个雪亮——说起来不是不汗颜的。

　　电视荧屏的尺寸比20年前大出N圈，我也由只能从电视剧和小说里预习人生的学生，成为资深主妇和孩子她妈，旧剧重温的时候遂格外感慨。

　　一开始意外地看到爆笑，怎么多年前没有发现这电视剧的娱乐性这么强呢？一半以上镜头里都作无语问苍天状的秦汉，简直比周星星还要搞笑。每部电视剧中秦汉喊出女主角诗情画意的名字：梦竹、巧柔、含烟……语气都是焦虑的，不像要对美人求爱，倒像要问美人借钱。再回想林青霞和他的旧日八卦，那一个个优柔寡断毫无担当的男主角形象，实在不容人脑海中不冒出“本色出演”四个字来。常常，秦汉在电视上悲愤欲绝地呐喊时，我在沙发上毫无心肝地乐不可支。

　　相反，剧中男女主角的爸爸妈妈，这回统统成为我的知音，从前认为是陈腔滥调的，如今但觉字字句句都说进自己心坎里去。一班插科打诨的配角也万分可爱，唯独不食人间烟火的主角看起来一个个拧巴造作无事生非都活该从电视机里揪出来一盆冷水泼醒。

　　就算是负责制造矛盾冲突的所谓反面角色都变得可以理解了。《在水一方》电视剧版本里的心佩——朱诗尧的妈，记忆中面目可憎处处和楚楚可怜的杜小双过不去，现在看来，她根本是整部电视剧里最惨的人啊：丈夫和自己的结拜姐妹外遇，害她面临双重背叛，20年来丈夫隔三差五地“去高雄出差”，好不容易隐忍20年，侍奉婆婆老公孩子一大家子人，忽然那外遇的女儿杜小双降临自家客厅，心头一根刺如今扎进眼睛，勉为其难还得强颜欢笑。杜小双进门没多久就和自己最钟爱的儿子恋爱，眼瞅着就要取代自己满心喜欢的准儿媳妇……这头号反角的遭遇哪里算是恶人，简直要为她掬一把同情之泪。

　　前一阵时不时瞄几眼《宝岛少女成功记》，唯一原因是在我的视野里蒸发了十几年忽然重新出现的林在培，曾经，他是《在水一方》里歇斯底里的卢友文，是《追妻三人行》里老实巴交的牛大，是《京华烟云》里的爱国教授孔立夫……现在，毫无悬念地，他在最新出品的连续剧里扮演主角的爹。林在培相貌平平，常演配角，少年时追看的任何电视剧都不是冲着他的面孔名字去的，然而现在，他作为青春记忆的一部分，忽然镀上一层24K金。我们最爱最爱的，始终、当然、永远，是年轻的自己。

　　于是兴致勃勃地坐在电视机前怀旧，虽然这怀旧情绪，不停地要被刀枪不入神通百变的手机和脱发药水的广告所打断，然而当潘越云宛如天籁的声音跨越20年时光悠悠响起：时光——留不住，春去——已无踪……那一切过去了的时代，都是黄金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