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蓉

　　

　　儿子打上幼儿园后，就特别爱提问，譬如“树叶为什么会变黄？”“太阳为什么要落山？”“公鸡为什么会唱歌”等等。别看才四五岁的孩子，有些问题，并不是每一个父母都答得出来的。

　　被孩子“问住了”怎么办？在心情好的时候，我往往会说：“等你长大了，读的书多了，自然会明白的。”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像赶苍蝇似地一挥手：“走走走，一边去，烦死人了！”

　　渐渐地我发觉，这两种回答都不妥当——前者，孩子会噘着嘴轻视地瞥你一眼，心里在嘟哝“你也不知道呀”；后者更不用说，既打击了孩子的求知欲望，又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随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他的问题也越来越多，于是我和孩子他爸便经常在被“问住了”的窘境中尴尬地苦笑。后来，儿子一进入小学，我们就为他买了《十万个为什么》。儿子特高兴，成天捧着书如饥似渴地读，升入三年级后，他就把《十万个为什么》全读完了。

　　儿子学习很刻苦，成绩在班上总是前三名，但他“老毛病”不改，依然特别好提问，而且凡事总要问个“为什么”。这一点，有的老师赞赏，有的老师却觉得“讨厌”。

　　在儿子十一岁的那年，有一天，他放学回家后低歪着脑袋老大不高兴。我担心他病了，一问，才知道是这么回事：原来上个周五的语文课上，老师带着全班的学生朗读一篇即将要学的课文，这篇课文就是鲁迅先生的《秋夜》。下课后，儿子捧着书本鼓起勇气走进老师的办公室，不解地问：“老师，鲁迅先生在《秋夜》的第一段里写道：‘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这后面的一句，是不是多余的？”老师吃惊地望着他，然后很果断地批评道：“一点儿也不多余，这是鲁迅先生的名言！小小年纪……”显然，老师还有诸如“胆敢不知天高地厚地质疑一代文豪鲁迅先生？”之类刺耳的话没有说出来。

　　儿子挨了批评后，老老实实地在心里把这句名言背了下来。今天，语文老师在作文课上布置了一篇题为《我所熟悉的人》的作文，儿子趴在桌上认真地写道：“我有两个表姐，一个是女的，另一个也是女的……”老师走过他的身旁看到了，用粗重的指头敲着桌子，狠狠地说：“这是一句废话！”

　　儿子懊恼地摸着脑壳问我：“我们的老师为什么偏袒鲁迅先生？”我也回答不上来，只是认为老师讲的反正不会错，再说，儿子的那句“另一个也是女的”确实别扭。于是我就敷衍着儿子：“听老师的吧，老师都是为你好！”

　　过了些日子，我在打扫卫生时，无意中看到儿子写的日记，随便翻开，竟看到这样一段话：“为什么鲁迅先生的废话是名言，我的名言是废话？为什么老师揪我的耳朵是教育，我揪王强的耳朵是打架？为什么校长的儿子打破了玻璃是不小心，我不小心弄翻了花盆是捣蛋？为什么女生挨了批评哭鼻子是有自尊心，我挨了批评自我检讨是蒙混过关……”要回答这一连串问题，恐怕又得编一部《十万个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