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卖盐的都打死了？”

　　这是一句戏谑语。在故乡，谁要是炒菜过咸，准会招来这样的揶揄。更直白的说法是：“你们这儿的盐是不是不要钱？”不过，这话只能对饭馆的服务员说，要是老妈的作为，咱还是忍了吧。

　　家人的口味都重，老妈炒菜盐放得很多——两者谁为因谁为果，已不可考。离开故乡许多年以后，我再回老家，已然难以忍受菜的咸。在2006年夏末，老妈因冠心病（心肌供血不足）入院，最终花数万之资给放了两个支架，并被交待：饮食须低盐低脂。经此一役，老妈的生活习惯能改变吗？我不乐观。

　　“小孩儿家哪有腰？”

　　故乡的学校，每年有四个假期，寒暑假之外，还有麦假和秋假，为的就是在收获的季节，让学生帮家里人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当然，那时学校的老师都是农民，都是家里的壮劳力，假期也是照顾到这一点才设的。

　　收秋还好说，割麦是最难受的，头上骄阳似火，脚下地气蒸人，无数次弯腰低头，让人腰酸背疼头晕目眩。童年的我，每到这时，总是磨磨蹭蹭地，心不在焉，有一次甚至割破了左手的食指，被爸爸带去医院缝了一针，得以片刻的休息。更多的时候，我扔了镰刀，挺直腰，又揉又捶，见家人过来，故意大声喊：“哎呦，腰疼！”大人总是笑笑，并不顺着我的心思，反而说：“小孩儿家哪有腰？”我就不明白了，小孩儿家怎么就没有腰，难道大人的腰是在成人时谁给安上的？

　　有一个小孩儿，将镰刀别在自己的腰间，对大人说：“我的镰刀没影了！”大人说：“那不是在你的腰上嘛！”他问：“小孩儿家不是没有腰吗？”

　　多年以后，我拥有了一副腰板，在另一方田园挥镰收割。每到麦收季节，左手食指那早已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

　　“老实人长远”

　　旧式婚姻，更多的是双方父母选择的结果。男方看似更为主动，其实不然。女方父母总是动用一切社会关系，调查男方的方方面面——家境如何？弟兄几个？有没有狐臭？这当然可以理解，自己的心头肉啊，下半辈子得托付给可靠的人。选择标准有很多，关键得老实，“老实人长远”。我小时候非常留心家人的选择，揣摩姑母和姐姐的对象，心里想着，自己可得按着“老实”的模子长下去，不然大了找媳妇都难！

　　世事难料。不知从何时起，“老实”成了贬义词，你要说谁老实，他一定给你急，跟你骂他似的。故乡的人再找对象，男方得精明能干了。我终于长成老实的模样，不想却落伍了，还好，我及时将自己推销了出去，要不找谁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