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死了，是喝醉了睡过去再没醒。让我震惊，他才五十岁呀。去年在劳保舞厅里还看到他，感觉他是不太对劲，人木笃笃的，表情呆板，反应迟钝，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人，穿着一件胸前带洞的破毛衣，袖口脱露出一团毛线，跳完一只舞，将毛线往袖子里塞塞，塞不好就索性往外拽，越拽越长，脱露出更多的毛线。

　　他请我跳，我不得不与他跳，我们是老邻居了，况且他妈与我妈是好朋友。他身上有一股浓浓的脏臭味和重重的酒味，他邀请了几个女的，人家都不与他跳。其实他舞跳得很好，身材高大，按说在舞厅里是很吃香的。

　　有段时间有个小姐妹与他做搭子，只是很短的一阵子。他老是向人家借钱买酒喝，只借不还，人家自然与他分手了。他也很无奈的，他没钱，没工作，自从离婚后就住在他老爸家，老爸只管他一口饭吃，零花钱没，每顿喝他老爸的酒，还常常招来老爸的白眼。

　　一次他请一个女的跳舞，人家不跳，他二话不说，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朝人家脸上泼去，连水带茶叶挂满了小姐妹一头一脸。为此，他在派出所住了两天，没人去保他，他也没钱可罚。

　　他的暴力倾向从小就有，他脾气暴躁，桀骜不驯，动不动就出手打人，特别是喝醉了打老婆骂孩子摔东西那是家常便饭。老婆就是被他打跑的，儿子被他一巴掌打下去聋了一只耳朵。

　　他这一生就坏在这脾气上。单位里没混好，就是因为打架，开除了。后来做起小生意，市场熙熙，人群攘攘，那是争执高发地段。他脾气火爆缺乏耐心，失败是必然的。他屡战屡败，输了钱财，输了信心，性情越输越躁，脾气越输越爆，酒却越喝越多，整天醉熏熏的样子，身上总带着一股子酒味。我说过他：你少喝点。他说：喝死拉倒。看着他的样子，真让人心酸，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给毁了？

　　他小时候老尿床，每天晒那尿迹斑斓宛如地图的被子。每尿一次床，他妈就猛打他一次，小时候挨的那个打呀，真叫可怜！为了他不尿床，他妈不让他吃晚饭，连水也不让他喝。尽管这样，他还是每晚必尿。其实这是一种病，他妈却混然不知，只知道棍棒底下出乖子。

　　小伙伴们不与他玩，叫他尿床精，他就打人，他的暴力行为由此漫延一生。心理学家说过：受过暴力对待的人更容易产生暴力倾向。可能是吧。他妈不喜欢他。那时的家长是为自己活的，不像如今的家长，是为孩子活的。她有自己的追求，人家热衷于国家、社会的政治风云与单位里的人事变更。尤其是文革中，人家闹革命，更是常常夜不归宿，家门锁着，小飞进不去，夜里只能睡在灶房间，那时的灶房是几家人合用的，不上锁的。冬天，多冷的天，小飞就躺在那冰冷的水泥地上，上没盖的下没铺的，困极了，就睡着了，小孩子的睡眠真是太好了。

　　小飞匆匆走完他短暂的一生，他走得很不顺、不幸和无奈。若有来世，愿他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