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毕业班的学生都没时间看书，所以一个学期的“美国文学史和作品选读”教完，我自觉相当懂事地出了皆大欢喜的期末试卷，比如，有一题是，选择一位中国作家和海明威进行比较。

　　改完试卷后，我终于重新认识了海明威。在六十份试卷中，有一半的学生，我肯定他们多数是想也没想的，比较了“海明威和鲁迅”，当然，怎么比的，那是仁见仁，智见智。有一位同学在长篇大论完两个文学伟哥的明显不同后，很幽默地指出，“不过，有一点，他们是相同的，这两位作家，都娶过不止一个女人。”

　　当然，这不是最好的答卷，有一个同学特别令人难忘，她非常肯定地指出，在中国作家中，和海明威有得一拼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就是，就是痞子蔡。我当时只觉世道反了，但是，海明威就不能和痞子蔡比了吗？请看她的比较：他们的句子都短。都有很多句号。他们都是迷惘的一代。再有，他们都热爱女性……

　　在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我给了她正常分数。因为，这已经是大话西游时代了；因为，名著和网文已经天涯比邻，文学的地平线早已重新设定，海明威已经进入日常生活，“太阳照样升起”“最后一方清净地”成了新楼盘的广告语，旅游公司则会召唤你去看“乞力马扎罗的雪”，去看“白象似的群山”。尊敬的海明威先生早走出经典课堂进入消费时代了，新生代叫人目瞪口呆的同时，的确也让我们发现自己对经典的守卫其实多么保守迂腐。

　　还有，为自己考虑，我也得给“海明威和痞子蔡”一个说得过去的分数，不然，就有一半的同学面临不合格。在剩下来的三十份试卷中，有同学比较了“海明威和罗贯中”，因为他们都描写了战争；比较“海明威和郁达夫”的，说他们都经历过异国的苦闷生活；比较“海明威和张爱玲”的，说他们都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

　　这是海明威的当代命运，因此，当我收到朋友寄来的《西方正典：伟大作家和不朽作品》，居然不争气地流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