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日，我与妻在家翻箱理柜。当我翻开一只尘封已久的纸箱时，一条草绿色的毛线裤跃入了我的眼帘。虽然距今已有20多年，但它颜色依然鲜艳如新。我看着它，心头涌起一阵阵伤感和悲痛……

　　我家姐弟四人，三个姐姐，我最小。小姐姐年龄比我大好几岁，又比我懂事得多，时时想着我、常常带着我、处处护着我，可以说我在小姐姐的呵护下成长的。

　　到了那个 “上山下乡”的年代，“老三届”的大姐、二姐下放农村，唯独我小姐姐那年机遇好，分配进了绸厂工作。随后，我也下放农村。当时，全家的生活就靠父亲的工资和小姐姐的学徒工资来支撑，还要支付我们三人乡下的生活费用。因此，我家生活与许多家庭一样，相当困难。

　　小姐姐的工作很辛苦，产量定额，质量定标，三班制。她生活很朴素，勤俭节约，经常自带一点饭菜去上班。她工作很努力，进厂不久就当上了车间值班长，还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

　　我曾记得，小姐姐工作后发的第一个月工资，父母给她买了当时较稀罕的全毛毛线，她非常高兴。为了能早日穿上它，经常打毛衣至深夜。小姐姐手巧，没有多少时间就织成了毛衣，这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件毛衣，她很爱惜，只试穿了一次，就叠放在柜子里。

　　爱美是少女的天性。随着年龄逐渐增长，我小姐姐与许多同事、小姐妹一样，衣服更新，毛衣换款。而她那第一件毛衣，并没有丢弃，只是将毛衣重新拆洗，编织成新的款式，别人看了好像又换了件新毛衣，但她仍然极少穿它。有次“三八”妇女节，厂里组织女职工去杭州玩，她穿上那件心爱的毛衣。毛衣织得很合身，花样也很好看，同事们都说她手巧，纷纷要她帮助织毛衣。

　　小姐姐在出嫁前，曾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下放农村，条件艰苦，天冷了需要条毛线裤，我的那件毛衣，把它拆了，给你织条毛线裤吧。”于是，她就把那件心爱的毛衣，又重新拆掉，沸水洗泡，利用三班制空隙时间，一针针一线线，满怀关爱弟弟的深情，织成了那条毛线裤，真有“临嫁针针织，意作留留念”之感。而她自己却将工作多年节省下来的线手套，一只一只地拆下，一根线一根线地接长，一细股一细股地并粗。然后，再把它染成红色，织成了一件线衫。后来，她就是穿着这条红色的线衫，走进那结婚的殿堂。

　　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当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提高，我们姐弟都有了理想的工作，家庭条件明显好转。然而，正应了“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老话。1994年11月5日，小姐姐却因劳累过度，患重病撒手西去，留下了她一生挚爱的父母、姐弟、丈夫和一个尚不懂事的幼儿。我整日痛哭，万分悲伤，心里悲叹世事太无常，要知道，我那心爱的小姐姐只有39岁。

　　春雨后的艳阳，明媚而又温情，在阳光下，我手托毛线裤，仿佛眼前又浮现出编织它的主人——我的小姐姐十年前那健康、俊俏的容颜……    凌建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