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问题总爱静静地思考,百思不得其解时,习惯望着远处,静坐发愣。
一个人的心性一半来自于童年。小时候没什么小朋友愿意跟我一起玩,我就一个人找个僻静的地方,安静地坐着,但也并不闲着。天空上每一朵白云的聚合分散都会引起我的好奇;地上的每一条小虫的爬行都让我深情关注。我对细微事物的观察习性就缘自于童年的孤寂。
清楚地记得,我七岁的那年夏天,父亲为生产队去买汽油灯,将我一个人丢在一位亲戚家,而我却悄悄地遛了出来,静静地坐在潺潺流水的小溪边,看水儿打漩,看菖蒲在水中摇曳,看日光的影子在水面上斑斓地闪现。许多记忆渐渐褪色,而这件小事却越发清晰明亮,也许这里面暗藏着什么人生的玄机。
最烦躁的一段时日,应该在我的青年时代。我的内心不安分,想远离我所熟悉的乡村和城池,到遥远的地方去流浪。这是灵魂深处的一种不易觉察的骚动。为了使自己安静下来,我恢复和真正研习了静坐。我觉得这是一种很好的方式。尽管那时我并不知道古人所谓“坐忘”、“守一”的涵义,但我却无师自通地磨励着自己的心性。记得当年校园里的某条巷道上嵌有一个很大的石鼓,为了防止车辆入内。我看上了它,试着在上面盘腿静坐。静坐的目的就是为了静心,因为我的心情一直很乱,并不是为了修道成仙、长命百岁。现在回过头来想想,真的应当感谢这种“坐忘”的形式,帮助我度过了艰难的岁月。
我现在非常平静地在阳光下生活着,静静的、淡淡的、悠悠的。当年那个石鼓早已不知去向,我也犯不着非要找一个石鼓什么的来安放自己。我已经养成了习惯,随处都可以静坐的。其实人的心灵和身体一样,是很容易沾染脏物的,要保证自己是干净的,最好的方法是能经常静坐自省,让自己的灵魂变得清洁,变得单纯。
所以,我静坐的地方已经不确定了。在我看来,只要有时光的地方,都可以静坐的。在一棵树下,在一片青草上,在一个别人不愿流连的屋檐外……都有我的俗身之影。
一边劳作,一边静坐:一颗心静静地安放在一堆俗肉里,让它散发出世俗的芬芳,像花朵一样。
一边思想,一边静坐:那些已经渐渐地变得沉重的东西,抽丝一般将它抽出来,像飞天一样。
静坐的过程,有一种被我们称之为思想的东西,在时光中冉冉升腾。时光在远离我们,而我们总想拽着时光不放,那绝对是愚蠢的。与其抓住不放,不如同时光一起奔跑。让时光的翅膀载着我们的思想飞翔。
我在时光中静坐,勘破时光里显现出的一切俗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