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人黄白仲之璧,自负其才,旁无一人,宋西宁延为记室。偶过内桥,闻乞儿化钱之声悲切,遂谓之曰:“如此哀求,能得几何?若叫一声‘太史公爷爷’,当以百钱赏汝。“乞儿连叫三声,白仲探囊中钱尽以与之,一笑而去。乞儿问人曰:”太史公是何物,值钱乃尔?”
(明·周晖《金陵琐事》)
《史记》的作者司马迁曾担任太史职务,在书中自称“太史公”,后人便也都这样尊称这位读书人的翘楚。
却说明代有一位隐士名叫黄白仲(字之璧)的,自以为很有才华,心骄气傲,目中无人,后来被西宁侯宋瑛聘为幕府,做了一个相当于秘书一样的小官。一次,这位黄秘书走内街偶经一座小桥,听到一个乞丐跪着讨钱,叫声分外悲切。黄白仲就对他说:“你如此哀求,能讨得多少铜钿?不如叫我一声‘太史公爷爷’,我一定赏你一百个铜板。”那乞丐接连叫了三声,黄白仲便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都给了他,然后笑着扬长而去。那乞丐惊诧莫名,问路人道:“太史公是什么东西,怎么会介值钱的?”
中国的读书人素有隐逸的传统。笔者儿时居住的小楼,曾是房东家的书院,记得门楣上就镌有一副对联:“极门清三径,高谈玩四时。”很有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雅气。但翻检史料,真正超凡脱俗的隐士,其实不多。大部分还是身处江湖,心系庙堂,只要有知遇之君或好的“价钱”,都会 “出山”入世的。像这位黄白仲先生,貌若“旁无一人”,一旦有个“记室”好当,不就屁颠屁颠地乖乖入幕了。而当个小官,岂甘罢休,内心深处,其“好名”的欲望,更是一直在“闷骚”。难怪路遇乞丐,掏钱让其叫一声“太史公爷爷”,过把瘾也好!
想来“虚名”也煞是迷人。
生活中,这样的事例,其实俯拾皆是。
日前看央视“东方时空”,说是一幅美院学生的习作,画者自己都不太满意,却被画廊老板高价收购。类似的画,据说老板们还收了不少,然后拿到拍卖市场炒作,溢美之词,脱口而就:“旷世的画作”、“未来的梵高”……吹牛不上税,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价炒高了,则清仓出货,赚一票走人。如此轮番转手,画价是越炒越高。至于这个“烫手的山芋”最后落到谁的手里,无人问津了,那就算谁倒霉!
试看今日之世界,楼市、股市、油市……岂不大同小异?聪明的褒之者,说这是“虚拟经济”、“品牌效应”;愚笨如我者,则总是有点杞人忧天:俗话说,盛名之下,其实难符;何况现在不少物事,都只是徒有吹出来的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