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彤

　　

　　自从近一年来养成清晨散步的习惯后，我几乎天天在西湖边见着她。在三五成群的晨练队伍中发现她是比较容易的，她的打扮与众不同，帽子是必戴的，披肩也是必备的，还有她选择的颜色实在鲜艳得很，春夏季节明黄搭翠绿，到了秋冬就是一身大红，或粉红！她多数时间偏爱那些有飘逸感的绸布面料，在春秋的晨风里依稀可见那女人味十足的细细柔柔的褶皱。她的年龄应该过四十了，但面色白晰，身材单薄，远看起来像个小姑娘。很难评价她的打扮，说她不时尚吧，她还真的很靓丽；说她时尚吧，她走的又是婉约复古路线，像个过时的旧式小姐。

　　沿着湖边走，远远就能看到她。偶尔会想，一个如此打扮的女人，会有一种怎样的生活，怎样的内心，我不知道，当然也不会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去唐突地打扰一个完全陌生的晨练的路人，何况探听的目的仅仅是因为她衣装鲜艳醒目！其实，像我这样天天裹在黑色或灰色职业装里的人，一天只有清晨半小时散步为自己活着的人，自己暗淡着，看到别人鲜活，多少还是有些嫉妒的：她竟然可以这样，而我不能！

　　每天清晨，我依旧散步，在眺望湖光山色之余，还兼顾追踪她的身影。倘若几天没看到她，还有些惦念。一天，我们刚好打了个照面，相互友好地对视并笑了笑，竟像老熟人一般。起初每每擦肩而过，眼球多半被她艳丽的服饰牵引，很久都没有注意到她到底在做什么，印象中她就像一朵俗艳的花在清凉的晨风里摇曳，又像一只找不到同伴的斑斓的蝶暂时在湖畔停歇。后来，才看到她的健身方式，原来是左手执帖，右手提一管特制的扫把长的水笔，在湖边洁净而平坦的人行石板地上写字，写的是隶书，字体秀丽古朴得很呢。

　　看过她写的字后，才发觉自己常态表象背后的庸俗和贫乏，惊奇于她大俗之下的大雅和大气——以地为纸，以水为墨，写过了，功课就做好了，水迹干了，字形被踩坏了，都不足惜。只是需要经历，不需要留下，也不求永久——能选择这种方式潇洒书写的女人，可不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