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这个寒假我特别思念你
要是有人提起同桌,我会条件反射地想到你。这个寒假,我对你的思念达到了极致。我知道,一个女孩,是不可以随随便便告诉别人自己的思念的。但是我和你不一样,我在你面前从来就是想说什么说什么,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这个寒假,你拨过我家的电话,我不在家,但我看到来电显示上有你家的电话号码。我拨通了你的电话。有一年半没有正经聊天了,说什么好呢?于是,我开始把陈年老事扯出来,煽情地对你说:“我们认识9年了。整一个义务教育。”你在电话那边数数,1、2、3……10,你说:“10年了,幼儿园打疫苗时我就认识你了,因为我第一次看到和我一样胖的小孩,而且是女孩。”我说,你变声了,你老实地说:“也许吧,他们都说我变声了。”我说我有点想你了,这话一说出口,我还是发现有点失言了。你猛地假装打了个饱嗝,没作声,然后又笑了出来,再然后,我手里的牛奶喝到底了,吸一口,发出“嗞嗞”的怪声。你说:“你还没断奶啊?”电话就挂了,谁也没和谁说再见。挂了电话,我发了好一会呆,我和我的老同桌你,竟是这样了!我们还回得去吗?那个十五岁的懵懂顽劣的少年。
旧时光有时就像藤蔓一样,悄悄地把你缠起,你会倏地以为自己还在旧日的阳光里,像树一样长着,晒着,笑着。
(二)过去的时光
初中的第一个学期,开学了。我穿了件很老土的红白朝阳格短袖,露着藕白的皮肤,去报名。那个暑假,我喝光老爸单位发的两箱旺仔牛奶,重了整整5公斤。在学校门口,我遇上了无助的你。你正努力握着你的新赛车车把,晃晃悠悠在校门口绕圈。见了我,你推车过来,说:“安仔,这个一中比我们实验小学大好多哦,以后找不到食堂,走丢了怎么办?”看着你那圆圆头眯眯眼,还有被新学校震撼到的表情,我很爽利地说了三个字:小学生。我骄傲地推着自己那辆蓝色女式车走开了,你忠诚地跟在我的后面,嘴里还在惊叹。我在心里笑你,小破孩,一所新学校,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了,真没出息。你排除万难,挤到了人头攒动的分班公示栏前,不一会,我就听到了你在大喊:“安仔,我们一个班,我们一个班!我跟你坐好吗?”吓得边上的人捂着耳朵骂你有神经病。一个班就一个班呗,有什么稀奇的,我和你一个班已经6年了。
排座位时,你绞尽脑汁要和我坐在一起,男女同学排队配对,都怪你数错了数,我排在女同学中的第10个,你排在男同学中的第9个,于是你和一个大眼妹坐在一起。
可是,有一天早晨,我看见你安安稳稳坐在我同桌的位子上,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你拿出一页写得密密麻麻的申请书,据我粗略估算,这份申请书超过一千字。你每次写作文,字数不会超过400字。你说:“我向老师申请了,我和你坐在一起,有利于我健康快乐地成长。”我让你把椅子挪过去一点,没好气地对你说:“你让我这么胖一个人坐这点地方,我和你坐在一起,不利于我健康快乐地成长。”你没说什么,轻轻往墙角边挪了挪,几分钟后,你也指着自己的大肚子,委屈地说:“其实,我和你一样胖。”
你送我一盒伊利牛奶作为见面礼,这个见面礼一送就是莫名其妙的三年。我早晨来不及吃早餐,在我的课桌你捣鼓几下,一盒牛奶,再几下,几块饼干。等我吃完了,你摇摇包装盒,确认我已把东西消灭了,就主动把包装盒扔掉,从来不要我说。当然,我不会剥削你的劳动,我大方地让你抄我的英语作业。每当这时,你的眯眯眼只有一条缝,你对我说:“安仔,你真好。如果你长大了没人要,我一定会要你的。”所以有一段时间,我狂吃猛吃,老妈骂我胖得以后没人要时,我在心里窃笑,谁说我没人要?我收到过一个承诺的。
你常常做一些让我感动的事。当科学老师说到男性的第二性征时,说到了喉结。我问你:“人说话时,喉结是怎样动的?”你也摇头说不知道。不过很快又神采飞扬地对我说:“安仔,等我的喉结长出来,我借你摸一下。”
(三)你和“冒充蔡依林”在一起
可是,在你15岁生日后,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你会说男女有别了。下课你不再和我玩,不再一起斗嘴,放学也不和我肩并肩地骑车回家,你开始喜欢和那个唱歌很好的“冒充蔡依林”说话,再也不说长大了我没人要你会要我此类的话了。
你16岁了,我不再是你那个横冲直撞,能直接进入你内心的老友,你也学会装酷了,你学会了如何让一支笔在两个手指间玩转,你学会拍女同学的马屁,你有了好东西悄悄地送给“冒充蔡依林”,我们两人对作业答案,你也不跟着我改答案了,而是说我的答案不对了。
第一次吃不到你的零食,是在17岁。记得那天,茶叶蛋的香味悠悠从我身边飘过,可是,茶叶蛋没有落在我张开的手掌里。“冒充蔡依林”脉脉含情地看着你,你随蛋还附赠她一个羞赧的微笑。我第一次看见你脸红了,我从来没有看见你脸红过,记得有一次我午睡的时候你在我肥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你也没脸红。对你的这种变化,我产生了一种始料未及的惶恐。你的喉结突出来了,没有让我摸一下,我假装忘记,心里在骂你不守信用。不过,如果你真的让我摸,我也不会摸的,我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女生的矜持。
(四)今年我们都19岁了
中考我考砸了,你却超常发挥,如果交了钱,还可以做重点中学的“三线生”。那天,我一个人坐在树荫下发呆,天是热的,心是凉的。我心里憋得慌,我竟然会考得比你差,要知道,在老师的眼里,我是重点高中的保送生,你是职业技术学校的后备军。你拎了一袋茶叶蛋,扯开塑料袋,茶叶蛋的香味在盛夏的空气里弥漫开来,我那颗凉凉的心稍稍暖和了一下。你赔着笑脸对我说:“10个蛋,吃了心情会好一点。”
你像犯了错误的孩子,缩着头说:“我是踩了狗屎运才考了这个分数的,我不想让老爸掏2.5万元去上什么重点高中。我们一起读普通高中,我还和你做同桌。”我恶狠狠地盯着你,我歇斯底里地大喊,我不要和你做同桌,谁和你做同桌谁就倒霉。你不生气,给我剥了一个又一个茶叶蛋,直到我把10个茶叶蛋全部吃完,你给我一张纸巾让我擦嘴。此时此刻,我发现你真的变了,你已不用手背擦嘴了。
那个伤心的夏天后,你老爸花了2.5万元,让你上了重点高中,我进了一家私立学校的实验班。我经常在老妈面前说起你,老妈说:“以后你要是找一个这样呆头呆脑的女婿给我,我会气死。”我对我老妈说,他一点都不呆的,呆头呆脑只是他的表象,他长大了会成为一个有出息的大男人。
今年,我们都19虚岁了。是谁,让我把15岁的光阴故事重提?树荫下的茶叶蛋,课桌边的耳语,可是你忽远忽近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