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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D0004版:人文·晚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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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6月4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浮桥惜别
应忠良
  有些时日未与浮桥谋面了,心底里早已积储起一团浓浓的思念。近日里听闻于附近新造的大桥即将告竣,心头不禁为之一喜——他终可以脱却重负,完结使命了!然而,这不也意味着自己行将失去一位温厚的长者么?想到此,心底里止不住又升腾起一种怅然与淡淡的怀忧来……

  冬日的瓯江一别往日的景致,如果说春夏时节它是一条汹汹然身裹白甲的蛟龙,那么时下潺湲的瓯江即恰似被遗置于斑驳山野间的一弯舒缓、清湛的飘带。暖融融的日光底下,漫远、宽阔的石子滩边散落着一簇簇捣衣浣帐的妇人,间或一二红衣少女,一双双或肥硕或纤细的双脚插进清蓝蓝的江水里,因了冰冷的缘故,脚脖子显得红肿肿的。

  新建的大桥飞架南北,伟岸雄姿,气度不凡,有如一个精壮彪悍的少年信心满满地笑迎着行将领受的重负。相形之下,这位处上游离之不远的浮桥则显得十分的古旧与低矮,以至于过分的简陋了——粗犷的铁链锈迹斑斑,黑旧黑旧的船梆儿断条少块,裂隙丛生,酷似辛劳了一辈子的老农那一双皲裂、粗糙的手,黑枯枯的少有生气,这也不由得让人联想起我们勤劳节俭、平实憨厚的祖辈以及他们艰困与悲苦一生的命运。

  浮桥又名平政桥,根据《处州府志》记载,浮桥“在括苍门外,旧在南名明门外,造舟为樑,联以铁绠。宋乾道四年,州守范成大新之,曰平政。”这样算来,浮桥该有八百岁以上的高龄了。也是有缘,自打来到山城第一眼遇见,我即被他那祥和、肃穆、高古的神韵所深深吸引。我不止一次地思量,他何以能在湍急的江流中安身立命八百余载,又是以何种姿态迎来送往这许多个的风雨春秋。思索再三,我似乎明白,这是缘于那两条贯穿全桥首尾的铁链,是它们将一只只小小的木船连接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是缘于那一块块铺陈于船与船之间任人踩踏的木板,是它们让人与车马行于其上如履平地;更是因了他拥有一个恒久的信念与牺牲精神——令沟壑变为坦途,让人间少些隔阂。

  八百多年来,他就是这般默默地挺立于瓯江之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厌倦,任凭风雪惊涛从不曾退缩,诚谓与山河同在,与日月同辉。每当节假日或是心生浮躁,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来到他的身旁,相对无言,逡巡不已,吸取能量,解读人生与自然。我喜欢他的沉默与坚守,更喜欢他激流中微微的颤动与唱咏,因为这不是一个弱者的颤抖,相反是一个强者坚毅的心声和生命的节律与放歌!

  我没有考证南宋大诗人范成大写的那首《梦玉人引·送行人去》是否写于他在处州知州的任上,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此居官的他,一定曾经几度三番立于他肇始修葺、改建的浮桥之上,低吟浩叹,寻觅诗句与教化恤民和治理山水的良策。

  我同样没有考证南宋诗人叶绍翁的《游园不值》是否感慨于故乡的景致和际遇,但我确信,春色满城的古时处州,那一个个的居家院落里也是绿树婆娑,花影摇曳甚或红杏出墙的。我更没有考证大文豪郁达夫1938年间自福建匆匆赶抵处州山城,于战乱中与王映霞相会的确切日子,但可以想见的是,钟情于山水且正与爱妻咀唔之中的郁达夫一定曾经徘徊于江边,神情落漠地望着沧桑的浮桥与东逝的流水感怀伤情。

  无须考证的是年年岁岁,月月日日,有多少人有多少车马从浮桥跨过,成就了心中的希冀与梦想。凝神屏气,冥冥之中,你还可以听见古时驿人和参加科考的童生那急切的脚步声。你仿佛还可以望见踩着细碎和缓步子的那一长溜迎娶新人的队伍正在上面颠荡,那喧闹声和喜庆的唢呐与爆竹似乎还在山川间以及古城的上空久久的回响。即便隔着数百年的云烟,这一切的一切有如氤氲的气场依然弥漫,在江边苍劲虬枝的古樟,在临江壁立的峭岩,在遥遥相对的南明山的摩岩石刻,在那一截矗立江岸的残存古墙,在一片老屋中兀自鹤立的教堂。这些曾经的人和事筑就起历史的层叠,积聚起一个生生不息的能量场,让后来者吸精纳气,让人真真切切地可触可读可感。

  浮桥是老了,人走上去“吱吱呀呀”地叫着,还有些晃动,但我深知这不是呻吟与呜咽,别了,浮桥!我的忘年之交。当晚霞业已染透江水,染红了山峦,我再次向浮桥投去深深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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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江晚报 人文·晚潮 D0004 浮桥惜别 应忠良 2009-6-4 48257178002CE175482575CA001695FD[B1-宋宾娜]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