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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万人次7年开凿
5人15天拼接还原

云冈音乐窟
在杭州重建
请用眼观察
用手触摸

复制重建的云冈第12窟

  “拆天拆地吧。”2020年1月6日,浙江大学艺术与考古博物馆3号展厅里,艺博馆的办公室主任梁颖跟计算机科学家刁常宇说:“现在开始,这里就给你玩儿了。”

  此时,工人正在撬地板。展厅即将迎来的新展品,是全球首个可移动3D打印复制洞窟——1∶1复原的云冈石窟第12号窟。真的只有掀了艺博馆展厅的地板,高度超过8米的“云冈第12窟”才能搭建起来。

  石窟不是一天建成的。

  1500年前,7.8万人次北魏工匠大约用了7年,斩山、开窟、造像,最终完成了云冈第12窟这一个窟的营建。

  1500年后,今人如何再造一个“云冈第12窟”?科学家团队把外围尺寸约为14米×12米×8.3米的“云冈第12窟”,分割成了110块拼装模块(每一块长宽都在2米×2米左右,重量约为50~70公斤),然后在展厅里现场拼装完成“石窟”。

  听起来,与拼装玩具乐高无异。

  5人15天搭出一个石窟

  “玩具”,已经在展厅外的露天空间严阵以待:2020年1月5日,8个12米长的标准集装箱运到了浙大紫金港校区,“擎天柱”们正在热身。

  三天后展厅就绪,记者有幸见证了这场“大变形”——再造石窟是一场“加法工程”:在桁(héng)架结构组装完成后,“第12窟”窟顶最高层的模块就被吊起,在低空进行完拼装后,再被整体吊到上空。就这样,一层一层地自上而下拼装。

  这个过程之前演练过两次。“每个模块都是浮动吊装的,在拼装中微调每个模块的位置。”承担复制窟打印与拼装的是美科图像(深圳)有限责任公司的工程师陈少康说,首次拼装最重要,“要让拼装接缝达到最优的效果,得慢慢调整相邻模块之间的相对位置,非常耗费时间和精力。”

  “但经过第一次拼装测试后,相邻模块间的位置就会确定下来,之后就可以根据留下来的标记,进行快速拼装了。”

  2020年初,5个工人,15天,就完成了“云冈第12窟”在浙大的搭建工程。

  而北魏营建的云冈石窟,是一个从高空开始作业的“减法工程”:

  借用米开朗基罗“我在石头上看到了大卫,我只是去掉了多余的石块”的说法,北朝大匠对着武州山的悬崖,胸有成竹。他们要做的事情,正是把多余的石头掏出来。

  云冈最大的一个洞窟第3窟,是一个未完成的石窟,这里留下了整座石窟寺的营造秘密——

  前面讲到过的明窗,要再次出场。在第3窟的明窗下方,还能看到和它高度齐平的凸出来的石头没有凿掉。考古学者推测,整个石窟的雕凿正是以这个明窗为突破口,从山崖顶下来凿开这个窗口,工人开始挖掉窟室上层的石头,与此同时要把洞窟里的佛像、佛塔的石胚留出来。挖掉的废石也从明窗运出去。

  能骗过人眼的质感颜色

  完全不同的两种方法营建的第12窟,看起来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2016年8月起,浙江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与云冈石窟研究院合作,对第12窟进行了高保真三维数字化数据采集。经多次实验,合作团队采用由浙大研发的一套解决方案:三维扫描+三维打印。

  前后历时三个月,团队对云冈第12窟进行了52站三维激光扫描,拍摄了55680张照片,再经过摄影测量计算和人工交互三维处理,成功建立了第12窟的高保真彩色三维模型。

  再经过20台超大型工业级3D打印机24小时不停运行,大约13个月,110块模块全部打印完成。

  在型准上,这项巨大体量的三维重现工程,误差仅仅小于2毫米。

  当“云冈第12窟”呈现在眼前时,记者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这个洞窟的全貌——大同市的云冈第12窟,正在经历整修,已经多年没有对外开放。

  而这座“云冈第12窟”,人可以走进去慢慢看。

  这是一个前廊后室的佛殿窟,前室外壁为中国殿堂式石雕窟檐,肉眼看去与武州山的砂岩无异,也呈乳白色,观众甚至可以触摸它们,这是用高分子材料打印出来的。

  太像了,这是怎么骗过人眼的?科学家团队在高分子材料上,喷涂了一层专门调制的云冈砂岩质感涂层,“砂岩”就这么造出来了。

  往里走,整个洞窟是彩色的。云冈第12窟是云冈石窟中的五华洞之一,“华”指的是色彩的保存,原窟里现在可见的这一层颜色,源自清代的重妆——色彩厚重、富丽鲜艳的颜料加工后的成果。

  所有模块进场拼装前都已“彩妆在身”,由人工使用国画颜料进行绘制,严格还原了石窟雕塑表面的现状纹理、老化痕迹及人为刻画留下的痕迹。上色表面积约有920平方米,由7位专业人员耗时8个月绘制完成。

  待到“第12窟”建造完成,云冈石窟研究院董凯带着一个小团队,到浙大进行过一轮“补妆”。

  我请董老师演示还原了“云冈第12窟”的基础色——红色的上色过程。

  曾有学者用X射线衍射分析后,发现在清代的重妆色彩低下,云冈石窟早期所采用的颜料多为天然矿物颜料。如以朱砂、铅丹作为基本的红色颜料,填料均为高岭土、石英和石膏,基本颜料配以不同比例的填料,又可得到不同的色调。

  北魏时期,北方民族普遍都有太阳崇拜,以东为贵,反映在色彩信仰上,一般是崇尚红色。

  “背景色的红色,以朱砂、铁红调制,前室门楣处菩萨的背光的红色因水渍、风化等原因导致变浅,上色时根据需要,加点胭脂、赭石等等颜色。”

  在考古学理念的指导下,手工绘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色彩复原尝试——比如剔除了原洞窟因为煤灰沉积带来的黯黑色调。现在的“第12窟”,整体色调比实际洞窟明亮。

  看看飞天的减肥史

  是时候沉下心来看看洞窟里的细节了,除了建筑史学家钟爱的建筑元素,佛像也是一大看点。

  云冈第12窟是有名的音乐窟,前室这场音乐会中的各位乐伎、舞伎形象,自然是在热搜榜上的。记者私下想请大家多看看飞天的形象。

  云冈第20窟露天大佛的背光里,有一尊飞天,光着脚,身形丰满。清华大学建筑系的王南老师说他总是担心“她好像飞得有点勉强。”

  云冈石窟的飞天,有一个演变的过程,算是一个励志减肥、实现自由飞翔的历程。

  飞天开始飞得不好。

  可能是因为受到犍陀罗风格的影响,云冈早期的飞天,带点希腊雕刻的影子,看上就相当于胖胖的小天使。后来出现双飞的飞天,拼成了“V”字形飞。这种双飞天在新疆克孜尔石窟也有出现,虽然造像瘦了一些,但还是有点僵硬。那么,云冈的工匠们怎么让飞天飞得灵动一点?

  工匠想了很多方法:变成两个或者四个飞天绕着莲花转,这就有了点飞翔的动感。在有的洞窟,有八身飞天一起绕着莲花顺着一个方向转,或者还有往各个方向飞的飞天。虽然这个阶段的飞天,身材总体还比较笨重,但至少动态灵活起来了。

  到云冈晚期的飞天,终于实现了减肥和飞翔的愿望,形象也和云冈晚期的佛像一样,秀骨清像。她们如何自由地飞翔呢?中国古人惯用的方法,衣袂飘飘,吴带当风。

  受云冈影响的洛阳龙门石窟,对飞天只做很浅很浅的浮雕,全身衣带都在飘。到敦煌石窟壁画里的飞天,已经登峰造极——完全没有体量,画师信手几笔画出飘带,就已经有了飘飘欲仙之感。

  “云冈第12窟”里的飞天有没有瘦下来?留给你去观察,说不定你还能推断出第12窟的开凿时间段。

  对,要细看飞天,最好的方法是云观展。

  因为“云冈第12窟”现场并不设置登高设施,像飞天、伎乐等在高处的造像,很多人只能看到个大概,而云观展正好把所有的这些细节、暗号,看个透彻。

  云观展还附送个彩蛋,前文提到的曾由浙大领衔的同一支团队按1:1复制的云冈第3窟——它被安装在青岛,这个复制窟不能移动。但云观展时,你也能看到这个云冈最大洞窟。

  你一定会吃惊,就像伊东忠太当年看到云冈石窟一样“舌抬不下”,因为这一切,都如著名科幻小说家亚瑟·克拉克说的那样:“足够先进的科技,与魔法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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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21 钱江晚报2020-06-2100017;钱江晚报2020-06-2100016;21001521| 2 2020年06月21日 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