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嚼锅巴。我一直认为，锅巴是天下最香的美食，咀嚼锅巴的声音美如天籁！

　　岁月蹉跎，人生易老，虽然我对锅巴的热情一点都没有消退，可铁镬却没了。用电饭煲烧饭，基本不产生锅巴。想念锅巴的时候，我把已完成烧饭任务的电饭煲那个烧饭键重新按下，如此几次，也会生成些锅巴。但那到底是电饭煲，不能随便乱铲，产量也不高。

　　今年春节前，大汾的老李气喘吁吁地给我扛来三十斤麻糍。大汾的麻糍可真好，选米讲究，硬软适当，捣功扎实，口味正宗，嚼起来筋道。于是我用一口平底锅，把麻糍两面都煎得焦黄，煎出厚厚的锅巴来。老伴嫌煎得太老，咬不动。我说他娇气，提前铲几块煎得尚嫩的给他，自己专吃那些正宗的厚镬焦。

　　咔嚓咔嚓！多香多美啊，多有喜感和幸福感啊。

　　每年，我侄女都给我送一大堆粽子。事先我就叮嘱她了，有馅的少些，无馅的多些。有馅的供我老头享用，我专挑白粽吃。我把粽子切成一片片的，放平底锅上煎得双面焦黄，享受那咔嚓咔嚓的锅巴呢。

　　今年疫情前，我收到了一个快递，打开倒在餐桌上，一大堆粉蒸的小动物活蹦乱跳。兔子、鱼儿、蝴蝶、小猪、小羊，黑豆点作眼睛，红枣嵌出花样和色彩，很是喜庆；数数，有60个。随后山西朋友电话追过来了：年馍收到了吗？

　　馍，我们南方叫馒头；年馍，就是过年的花色馒头。北方人实诚，他们的馍又大又结实，我使劲地捏扁它，一松手，它立即恢复原来模样。这么结实的馍馍，我们老两口一顿只能吃掉一个，这60个馍馍，要吃到猴年马月啊？

　　那口平底锅提醒了我。为什么不把馍馍变成我喜欢的锅巴呢？我把馍馍切成厚片，用文火把两边烤得微黄。一吃，咔嚓咔嚓，松松脆脆，很像香喷喷的饼干了。我把余下的馍馍全烤了，用饼干瓶储存起来。

　　吃锅巴是要花力气的，尤其是吃麻糍锅巴。牙齿，牙床，咀嚼肌，需全方位调动，合作发力。

　　吃麻糍的硬镬焦，就得有“越是艰难越向前”的狠劲。一开始，牙齿和牙床都有点不能承受之重，但只要你坚持下来，那就是一种很不错的锻炼。人老了，牙龈和牙床会退化、会萎缩，牙齿会摇晃，脱落。我的理解是，这时需要越发起劲地吃锅巴。大力度地咀嚼，不但锻炼了我的牙齿牙床，还锻炼了我的咀嚼肌和腮帮子，腮帮子就能保持结实有弹性，不会那么容易长皱纹。

　　偶尔我也会感冒，也会失眠，太阳穴就会胀痛，但在努力咀嚼锅巴的过程中，太阳穴也就跟着起伏，跟着使劲，那就等于在给它做按摩。等我吃完锅巴，太阳穴也就宽松不痛了。

　　我吃麻糍锅巴时，桌上的几道菜我是不碰的，总觉得菜味会破坏我锅巴的香醇，任老伴一个劲儿责怪：这么好的菜你为什么不吃？

　　为什么？我不理他，直到到锅巴嚼完了，我才把筷子伸向那些肉蛋海鲜。

　　但愿我能把锅巴吃成永恒。

　　□ 钱国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