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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花园拔稗草

  朋友和我说,今年夏天奥运会,治愈了她的精神内耗。最近几天,她删除清空了一些联系方式,退出了很多微信群。原来顾及太多因素和人情世故,但是这些无用社交和人际关系的纠缠,就像藤蔓一样把自己捆住,作茧自缚,无法突破突围,慢慢把自己陷入孤井中,失去自我和方向,看到的是一方逼仄的窗户。奥运会上这些内核自信而强大的年轻一代,让她感慨和反思,这些孩子身上最可贵的地方,就是突破框框,减少内耗,坚定内心,活出最好的自己。

  我说删得好,我们这一代人,顾虑束缚太多了,过了半辈子,好像都是为别人生活。活在他人的目光里、嘴巴里、耳朵里,太累了,不堪重负。最近,我身边的很多朋友都退出了微博、小红书,屏蔽删除了微信,把一些无关的人和事,慢慢清除出私人的生活空间。

  断舍离,从繁到简,这些已经成为快节奏的生活常态。不必要把太多的、太复杂的关系,请到我们生活中。之前,是自己太脆弱了,太在乎外界的声音和评价,太在乎人际关系上的周全。有人问,什么是稳定,包括职业和关系。个人认为,在当下,不稳定或许就是稳定。什么是和谐,不和谐或许就是和谐。

  每个人都有一座自己的心灵花园,秋天到了,该到自己的花园去看看。我们的花园能收获什么,明年该播种什么?在喧嚣嘈杂的环境关系中,守护好自己的心灵花园,就是获得一方清净安宁。

  在农村里,有一种草叫做稗草,最让农民痛恨,也是父辈经常在田里劳作拔除的一种杂草。它常常生长于沼泽地、沟边和水稻田里,生命力顽强,繁殖迅猛,外形与水稻极其相似。

  稗草和水稻是竞争关系,在同一个生态系统中,会争夺阳光、水分、养分和生存空间,对水稻的生长和产量有负面影响。它的根系非常发达,需要很大力气才能将其完全拔除,如果只是拔断稗草,留下根蔸,会再次长出更加繁茂的稗草。

  稻田里的稗草要拔除,自己花园中的杂草也要清理,否则,这些杂草会影响花的开放、果的成长。作家刘亮程有个木垒书院,在新疆菜籽沟。他在院子里多种多养,让院子生机勃勃。他说,农民最讨厌草,草长在田里就跟长在身上一样难受。别人喜欢种花,他说他喜欢草,因为花有花期,唯独草一直可以生长到打霜。因为他的院子够大,他有自己的一个人的村庄。但是我们普通人,没有能拥有与自然和土地交流的能力。不管跟什么东西交流,跟一棵树交流、跟一只蚂蚁交流,彼此之间都必须有一种语言。假如都没有的话,到哪去都是一个客人,你走不进去。我们只能把自己小小的心灵花园呵护好,守护它的善良、仁慈和悲悯,守护它的一方纯净、淳朴和平和。

  很多人只是一个人生活,但是并不是孤独,只是独自一人而已,但拥有稠密的思想,把生活过得充实而有价值。杨绛说: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无关。杨绛先生的一生,前半辈子在各种战乱与动荡中度过,后半辈子丈夫、女儿又先自己而去,她说回首人生,可以称之为幸福的人生,满打满算也不过几年。这一辈子就像是“落叶或枯草般身不由己”。人活一世,到底是图什么?杨绛先生用她近一个世纪的阅历,给出了一个答案——在人生的一段段经历中,淬炼出一个高贵的灵魂。哪怕肉体消亡,灵魂也能因为自己的思想、智慧、道德而跨过人生的尽头。

  在看过无数迷失在外界评判标准的悲剧人生后,叔本华总结:真正获得幸福,免于痛苦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向内求”。回归自己的内心,拥有让自己内心丰盈充实的能力。只有这样,等到年老时,我们才不会因为忙碌了一生而感到遗憾。一个精神丰富的人,在完全孤身一个人的时候,沉浸于自己的精神世界,自得其乐。一个善良、温和、节制的人,在困境中不失其乐;但贪婪、妒忌、欲求不满的人,就算坐拥万千财富,也无法心满意足。

  有一段时间,我找不到内心和方向,找不到心中的“神”。他有的时候若隐若现,不着边际,有的时候寥若辰星,挂在遥远的边际。我只能抬眼仰望,在有月亮星星的夜晚,去瞻仰和寻找,但是目力所及毕竟有限,人类对宇宙的探索一直没有停止,更何况像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悉达多说,我不再将这个世界与我所期待的、塑造的圆满世界比照,而是接受这个世界,爱它,属于它。

  心情郁闷的时候,我喜欢去菜市场,看碧绿的青菜挂着露珠,透着水灵灵的腼腆;看萝卜带着泥土,敞开手脚骄傲地躺在那里。老巷的清晨是从一碗热气腾腾的拌面,一杯浓香四溢的豆浆开始的。早点摊位前总是这么沸腾,背着书包的孩子们步履匆匆,地铁口拥挤着上班的年轻人,新的一天开始了,一切都让人心生欢喜。

  这样的庸常,于一颗敏感良善和谦卑的心来说,都是快乐和感激的,这样的平淡和忙碌的日子,是那么真实和鲜活。看一朵花悄然盛开,看蝴蝶停留在夏天的傍晚,看着风从窗棂里探进来,看着飞机在天上划下一道白色轻烟,生活充满了知足、确幸和美好。

  我们如此热爱这个喧嚣而孤独、凉薄而美好的世界,在自己的心灵花园里播种、除稗、耕耘,我们和这些花这些草在一起,声情并茂地活着,生机勃勃,眼里有泪,生活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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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江晚报 潮新闻·人文读本 a0008 心灵花园拔稗草 2024-08-25 钱江晚报2024-08-2500009 2 2024年08月25日 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