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吉他射击的人》是意大利作家阿利桑德罗·巴里科的专栏结集。他长期为意大利的两家报纸《新闻报》、《共和国报》撰写专栏,曾经先后于1995年、1998年出版专栏集《巴南姆》、《巴南姆二集》(“巴南姆”系其专栏名称)。中文译本《用吉他射击的人》即来自后者。巴里科无所不谈,内容涉及音乐、戏剧、电影、书籍、体育、绘画,甚至还写了不少考古、宗教和政治领域的文章。专栏作家能写乐评、剧评、影评、书评、球评、画评应该算作天经地义的事,译者在序言里说意大利人尤其是青年读者非常喜欢巴里科的文章,但恐怕并非仅仅因为“其文章知识性、趣味性、可读性都很强”。
诚然,巴里科的专栏文章确实充满了很强的知识性、趣味性和可读性,他的知识构成与文章训练都是超乎常人,否则如何应付他庞大内容的专栏:音乐戏剧电影书籍等等。但百科全书式的人不一定就能写好文章,巴里科的长处也不在于铺陈堆砌,不在于卖弄,可以说,在他的文章里甚少见到我们常见到厌烦的专栏技巧:俗不可耐的煽情,自以为是的评判,还有令人相当恼火的自恋描述自我抒情乃至于自我虚构。
巴里科的第一篇剧评,《劳里埃·安德逊行星》,写一位名叫劳里埃·安德逊的大牌在都灵市两小时的戏。巴里科一落笔就是写两个小时之后,劳里埃·安德逊谢幕之后,观众继续鼓掌——
这就是:对那些人来说,久而久之,到最后,几乎什么都不在乎,那些欢迎,那些可爱的观众应该是不可避免的一种注解,而对于完全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他们自身之间的挑战,自己的才华这些私人事情来说,这种注解是可以忽视的。无论如何,她没有再出来。而观众在那里对着虚无鼓掌。
巴里科是一位持深刻见解的观众,他文章的基调无一例外都是这样的。尝鼎一脔,几乎可以总结出,专栏作家巴里科首先没有过高地仰视他所写到的大人物大事件(相反他一直冷静叙述、间以讥诮揶揄),其次他没有低估读者的智商。巴里科的这种写法可以用他写塞尔焦·切利比达克(“音乐界留下的伟大老人之一”)的音乐会来作为佐证。在这篇名为《没有切利比达克的一个夜晚》里,巴里科将切利比达克与著名的卡拉扬作了对比——显然他对于后者没有什么好话,但也没有过度吹捧切利比达克,而是说大师的缺点。
必须承认,巴里科的文章并不是真的好读,他跑题的不在少数,且文字也有艰深晦涩的地方,可能是冷静过头了。我读了三分之一后,想起了另外一位亦是才子的专栏作家、英国人阿兰·德波顿,相比之下,德波顿则过于好读了,当然,他才是才子型的作家,巴里科不是。但他没有因为这是专栏文章就可以放弃对现实生活的干预和介入,从而为他的文章博取了一个广阔的视野,也使之成为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可以读、都能读下去的文章。这一点是《用吉他射击的人》最大的长处,说不定还是巴里科文章的最大长处。无论如何,对于这位33岁才出版首部小说的作家而言,读过这些几乎大部分文化人都会捣弄的玩意,你只会相信,巴里科的确与众不同,他不愧为近年欧州各类文学奖的常胜奖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