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评论家葛红兵反对重述神话,他认为原始思维是神话形成的基础,而原始思维不存在了,全是现代理性了,他的意思可能是认为你写起来会吃力不讨好吧。
苏童:吃力肯定是吃力的,不讨好也是可能的。像尤瑟纳尔写了很多神话,各种各样的写法。提到小说的资源,我们一直说现实生活对你的启发,那么我们能不能暂时跳离现实生活,看一看民族的神话到底对你有什么刺激和互动……我觉得写作本质上不是在追索一个思维,我不是不认同葛红兵的说法,而是没想过这个说法。既然是重述神话,那核心词就是“述”这个动词,而不是“神话”那个名词。
木叶:结尾几乎家喻户晓,在这种悬念缺乏的情况下你是怎么带来惊奇的?希区柯克电影《夺魂索》似乎就是这么个结构。
苏童:小说的神秘就是你不读完便不知结尾是什么,但这部小说不同,难度也就在这里。孟姜女的故事最动人心魄之处就是这个结尾,所以我不能舍弃它,结果势必就昭告天下了,既然结尾不会超出期待,过程就变得更为重要了。是有点像希区柯克的电影……
木叶:一直在写哭泣的故事,自己写作时有没有哭出来?
苏童:谈不上。写的时候其实也是在和主人公培养感情,写的时间越长感情越深。快到大燕岭的时候看到一群女人背着石头(一定要将一块石头献给山神,这样才能保佑丈夫),碧奴也背上一块,这时我确实有一种非常痛的感觉。但是我不能说我哭,就是我哭了也不能告诉你。
木叶:同样是先锋作家推出最新作品,余华坦承在写《兄弟》时自己哭了,而你不说。
苏童:作家没必要把工作时的状态告诉读者。我觉得这是一个隐私,真的。
木叶:看惯了《西游记》,再看《大话西游》就觉得别有趣味,颠覆了呀。但《碧奴》的书写不是解构也不是还原……
苏童:我不知道这种“逗乐活动”从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大众心理,这种“文化暴乱”变成了一种时尚。我正相反,我对读者可能不喜欢小说这一点并不警惕,我倒是比较警惕《大话西游》这一种……我只是觉得,第一这是我的小说,第二才是跟孟姜女哭长城有关系。这是我的定位。
木叶:但包括余华的《兄弟》在内,当代作家直接对当下的书写公认的成功文本很少,你怎么看?
苏童:我不认为“当下”是那么需要迫切解决的一个文学理想……
木叶:序言里你说:我递给孟姜女一根绳子,让她牵着我去长城。还想听听你和碧奴或孟姜女的关系。
苏童:我想我更像是孟姜女(碧奴)身下那匹马,其实是我驮着她去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