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书君

　　

　　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妻又一次提出了离婚，用她的话说“这次是真的离婚，不想过了。”说的那样不留余地，不容商量，不容质疑，不容反悔。我不想离，但还是同意了，因为我实在没有台阶下。

　　拿起结婚证，义无返顾地走出家门，准备去换离婚证。没有告诉另一屋住的我的父母。她也没有告诉她的父母。这是我们每次的“共识”和“默契”，说是先不告诉家人，以免家人劝阻，实际上心里都清楚，还是想留一点点的回旋余地。但这次确实一起走出了家门，带着结婚证，这是以往从来没有的，也是两个人将到了这里。她的话说出了口，无法收回。我顾及脸面，无法挽回。

　　我只好使出了第一招，拖延时间。她要打车，我说什么也不打，要走着去。我才不打车呢，“没钱，也不想花那个钱，我要自己走，发泄一下。你爱打你自己打，你到那等我，我们在那会合，放心，我既然同意离婚了就肯定去，我说话算话。”她说，“不用你花钱，我花。”我说，“不是谁花的事，就是不想和你坐一起。就要走。”

　　走到中途，我几次走不动，停下来休息。她说，“你什么意思？想拖延时间是不是？你不是想好了吗？你不是同意离婚吗？还磨蹭什么？”

　　“是啊，我同意离婚，虽然我不想，我也没提出。但既然你提出来，我就同意，我不会缠着你。谁都有尊严。我怕你没想好。你想好了吗？”

　　“我当然想好了，离婚，不过了。”

　　“你想好了？以为那么简单呢？以为到那就能办呢？人家得问你，为什么离婚？感情不合？因为什么感情不合？双方都同意吗？双方父母都同意吗？财产怎么分？你要多少？为什么要那些，财产都细算了吗？有具体数字吗？关于离婚的想法有任何一方的家长不同意，关于财产有任何一方不满意，就不能离婚吧。人家民政部门可不管那些，你得到法院起诉离婚，那还不如直接到法院。现在就去办离婚证，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财产到时一分就行，可家里你的东西不都得拿走吗？你都找出来了吗？衣服，用品，材料，证书……你都找到了吗？那是一会收拾完的吗？如果收拾不完怎么办，你住哪？还和我一起住？不让你住吧，财产还没分，还有你一份。让你住吧，两个人怎么住？离婚证已经办了，那不是非法同居吗？再说了，你都问明白了吗？离婚都需要什么？就拿个结婚证就行了吗？是不是还需要别的？身份证带了吗？再说了，你的身份证过期了，我的身份证还没换新证，都行吗？还得先去派出所办证吧。”

　　“少废话，哪有那么麻烦，现在只要双方同意，就能马上离婚。”

　　“拉倒吧，结婚都那么麻烦，离婚也简单不了。再说了，别看现在结婚不用单位介绍信和领导签字了。咱们那时候都是要的，那现在离婚了，是不是还需要单位介绍信和领导签字啊？”

　　“有他们什么事啊？你少废话，你不同意了吗？只要咱俩都同意，就好办。我问过，现在离婚容易，除非有一方不同意，才需要到法院起诉离婚。否则就直接到结婚时去的地方，签个证就行。给钱就办，谁还管你那些？”

　　“什么什么？离婚还要钱？多少钱？”

　　“当然要钱了，听说以前是三百块，现在可能涨了，有可能五百块了。”

　　“什么？结婚也没那么多啊，离婚要那么多？再说结婚时还有体检，还有新婚知识的书什么的。离婚不就一个证吗，还要三百？这也太黑了。不行，收费不合理，我不挨宰，我拒绝服务。”

　　“你到底想不想离？”

　　“我没说不想离，但我不能当冤大头。那还不如自己把结婚证撕了，没结婚证就等于没有结婚，没结婚还离什么婚？”

　　“胡说！把结婚证撕了，还怎么办离婚证？没有结婚证，再结婚也是重婚罪。”

　　“反正怎么说三百块钱给他都让人感觉吃亏。这样吧，你考虑一下，是白白给他三百块，还是花三百块给你买件衣服？你可想好了，穿上衣服是真的，到他那白花三百块犯不上，再说了，又是离婚，又是复婚的，白花钱，还麻烦。”

　　“复什么婚？你以为我离婚玩呢？不过买件衣服也行，买完衣服再去离婚，趁没离婚，我得再占你点便宜。”

　　“那可不行，就带三百块，只能做一件事。你选择吧。”

　　“那……那就先买件衣服吧。”

　　我终于把她带到离民政部门比较远，但离卖衣服比较近的地方。她问我，你打算给我买什么衣服？

　　我一掏兜，就一百块钱。

　　“你想气死我吗？一百块钱够买什么衣服？不行，还得去离婚。”

　　可离婚也不够啊，一百块钱不能买好衣服，但好歹能买个便宜的。可人家离婚那里不打折啊。

　　“气死我了！你出来离婚不带钱啊？”

　　“谁离婚还带钱啊？”（其实我心里想的是：谁不想离婚还带钱啊？）

　　“是你压根不想离吧？”

　　“不是我不想离啊，不怪我啊，我也没离过婚，不知道离婚还要钱啊。你又没早告诉我。唉，这年头，穷人不但结不起婚，还离不起婚。”

　　“你到底想怎样吧？”

　　“不想怎样啊，这点钱买衣服也不够。干脆就买点鞭炮回去放吧。明天就过年了。”于是我们就买了鞭炮回家过年了。

　　顺便提一句，文中涉及到的关于到民政部门离婚的价格都是听说，没有确证。我这一辈子也不想去打听它的确切价格。如果与事实有出入，谨此向相关部门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