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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0014版:围炉夜话

仿佛万古长夜的悲叹

  2010年春节前夕的某个飘雪之夜,结束观看反映台湾眷村生活的舞台剧《宝岛一村》,信步走出剧院时,工作人员已在门口发放在剧中引发乡愁的“眷村包子”,虽然只是购自北京某个以包子出名的老字号,仍然不得不佩服台湾文化工作者那温情而细致的形式感。捧着热气腾腾的包子,脑海中反反复复地重放剧中最感人至深的一幕:流离失所到台湾宝岛的大陆军官们,在朝向祖国故土的方向,伸出双臂凭空作拥抱状,动情地歌唱起沉绵笃厚的《松花江上》,几度让全场观众潸然泪下。

  “外省人”、“眷村”、“荣民”……这些具有特殊意义的名词将永远停留在史籍古典之中。中国人在历史上,从来未曾经历如此漫长而特殊的一场离别——明明是一家人,却只敢偷窥而不便正视,同一族群的人们仿佛生死阴阳的间离,空留下万古长夜的隔绝与悲叹。

  《海神家族》并没有试图挣脱真实往事的藩篱——日本殖民统治的白色阴影笼罩在台湾的每一寸土地,台湾居民被当作战争机器卷入太平洋战争;“二二八事件”引发全台湾岛的动乱;国民党强拽着一群无辜的人逃离至这个大洋中的孤岛,偏安一隅,从此以天堑为牢、茫茫不知归路;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台湾解严,开放民众到大陆探亲,无数亲人相见时,要么空对一抔黄土空悲戚,要么黑发已成白发人,目光交错时老泪纵横……故事中三代人运途的交错,凌乱又纠结,注定与强悍庞杂的时代绑定在一起。《海神家族》里每一个成员都有资格为时代、为命运悲哭,可是正由于这强烈的历史感更让这几许哭声分外多了肃穆与厚重的气息。

  “我们的家是一个没有男人的住家”,《海神家族》通过一个家族三代女人的命运流放,作为一个家庭中最重要轴承作用的男人屡屡缺位,影射了台湾的孤岛生存状态。私人感受与集体记忆有机地交杂在一起,更增加了这部作品“零丁洋里叹零丁”的境界和深度。

  当然,作者陈玉慧并没有停留在一味宏大的叙事之中,反而运用了许多寓意深沉的意象来辅佐情绪的表达与铺陈。比如林正男痴迷于飞行,遇到了日本女子绫子之后,“他是飞机的话,她便是他的停机场”,飞行梦一度被搁置在残酷的生活表态之下,在心里沉睡,就像绫子收藏在柜子深处的昂贵和服,标志着它们主人的梦想与希冀都曾经那么鲜活过。

  故事中的“我”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始终带着家族遗留下来的两尊佛像“顺风耳”和“千里眼”,他们是整个东南亚一带人们坚贞信奉的妈祖神的两个护卫。据说渔家妻子在丈夫出海捕鱼之前,总要给这个万能的神祇上香,保佑家中亲人平安而归。20年的流浪生涯中,这两尊保护神跟随着她,仿佛家族里的跟她有关的血缘、牵挂与纠缠始终让她无法完全割舍。思亲时那喃喃的低语可以拜托“顺风耳”捎过去,忍不住落下来的几行清泪也可以让“千里眼”看见,情牵,一念一线间。


钱江晚报 围炉夜话 h0014 仿佛万古长夜的悲叹 2010-07-09 nw.D1000FFN_20100709_7-h0014 2 2010年07月09日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