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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宋江南交游记

  宋代,放眼古今,捭阖东西,都是一个重要的历史节点。“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宋世。”陈寅恪的这一名言传之神州。有趣的是,我在一篇很学术的文章中,读到了现代英国史学大师汤因比(1889—1975年)的妙语:“如果让我选择,我愿意活在中国的宋朝。”当然历史没有如果,汤因比只能活在“日不落帝国”的斜阳余辉里。

  中外两公之精论与妙语,另当详述,笔者仅为此作点补白。有宋一代,与世界各国交游甚广、甚远,交友甚众、甚亲。史学家吕振羽指出:南宋沿袭北宋之制,不过,当政者还做了三件实事:除兴修水利以利农、聚北方南下之英才外,这第三件实事就是“发展了对外贸易”。吕氏之语铮矣。本文聚焦于“寻宋江南”之远洋,亦即对外贸易,落墨在“寻宋江南”之浙地,这自然是历史发展到其时之势然。宋开启于996年,自1127年南迁,定都临安(杭州),史称“南宋(1127—1279年),只存在短短的152年,但决不能小看这弹指一挥间的一个半个世纪,它实现了中国文化重心的南移。

  南宋时,临安倚靠京都这一政治上的优势,发展势头异常迅猛,至南宋末年已有户籍39万,人口124万,百业兴盛,文化尤旺,影响深远,史载:“宋大儒君子,接踵而出,仁义道德之风,于是乎可以不愧于邹鲁矣。”南宋诗人林升的《题临安邸》,更从一个侧面写尽了临安之繁华,诗曰:“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薫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两宋时,尤为南宋,增強了与东北亚、东南亚、南亚等地区的传统友好关系,开拓了与中亚乃至东非、北非的交往,与50多个国家建立了官方联系。为此,朝廷积极鼓励富商打造海船,大力发展民间的海外贸易。当时中国的远洋帆船穿梭于大海之上,川流不息,被史家形容为:“宋代航海业呈现出千帆竞发、百舸争流的兴盛景象”。出海远航之发达,是与造船和航海术水平相关联,宋代有当时世界一流的“造船匠”,吕振羽这样写道:“宋朝对外贸易的船只,不仅有用手摇橹的,还有了半机械化的,船下面有轮盘转动,船上有六七十人,船身可容几百人,载重很大……当时外国人来中国都坐中国船。”由此可见,由于中国船优,也便于中外人士的同船交游。

  其时的交游,也得到了各国政府高层的重视。比如日本天皇高仓于1170年曾接见宋商,又二年,他以法皇和他本人的名义,委托宋商向宋朝廷赠送礼品。日船入宋,与宋船相望于途,往来频繁,显现了一幅中日远洋贸易友好图。异邦使臣或商贾入华,也得到了宋朝皇帝的礼遇,进谒后,皇上有锦袍、束帛等礼品馈赠,比如1200年柬埔寨属邑真里富派使臣进谒,宋朝皇帝赠红绯罗绢一千匹,绯缬绢二百匹。

  两宋时,与各国的交游地与集散地当属粤闽的港口名城广州和泉州。仅就浙江而言,明州(宁波)、温州是为前列。杭州是南宋之都,各国使臣、商人及货物亦必云集于此。它虽不适于驶入海船,但杭州与明州两地,从999年以来,都设立了市舶司。杭州面临钱塘江,不便海船入杭,异邦之海货大多从余姚经越州(绍兴)而入杭城的,可见,京都的威势不可小觑也。

  “寻宋江南”,出口贸易之大宗,当数丝帛和瓷品,外销遍及世界各地,海上“丝绸之路”与海上“陶瓷之船”的运销,也把中国人的友情、中国的文化传遍世界。“南宋朋友遍天下”,此语信然?只说一例,宋瓷碎片曾在意大利出土,渗入了地中海和欧陆。前些日子,由上海《新民晚报》和上海博物馆联合举办了《寻宋江南话宋瓷》的线上直播,上海博物馆前副馆长陈克伦与大家一同探究了宋瓷的一些热点问题,听众反响热烈。他近著《瓷器中国》,览之或可领悟出宋瓷是“寻宋江南的美学代表”之三昧。

  行文至此,我忽然又想起了文首提到的汤因比,想到了他褒宋的妙言。倘笔者能与汤氏作一次“超越时空的对话”,我问:阁下看完这篇小文,对你的金言还有什么修正吗?汤因比回答:有,稍作修改,这就是:“如果让我选择,我愿意活在南宋江南钱塘江畔的临安,而不愿活在现代泰晤士河畔的伦敦。”


钱江晚报 小时·人文读本 a0006 寻宋江南交游记 2022-07-24 钱江晚报2022-07-2400010 2 2022年07月24日 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