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勇

　　“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每每心中默念这句话时，我就情不自禁想起儿时换牙的一些有趣经历。

　　上世纪70年代，那时的农家小孩换牙前通常是不兴刷牙的。一是没有物质条件，二是大人们不重视不督促。所以，长到五六岁时多数孩子的牙齿都有虫蛀过的痕迹，形状极像农村里农民耙田用的烂犁耙，这确实是有碍观瞻的。

　　于是就盼啊盼，期待着早一天换牙，早一天长出满口雪白而整齐的牙齿，方便啃甘蔗和嚼炒黄豆。

　　一切都在不经意间悄然发生。咬着东西的时候突然就觉得牙齿左右摇晃，像一截戳在烂泥塘里的木桩，也像一个喝多了酒的醉汉。

　　便把这事告诉父亲，父亲探手进入我的嘴里摸了一下松动的牙齿，然后稍微一发力，一颗沾血的牙齿就捏在了他的手中。

　　父亲并不急于扔掉乳牙，而是像诗人一样口中念念有词：“老鼠老鼠，借颗牙齿给你吃米，你给颗牙齿让我仔吃肉。”念毕，就要扔掉牙齿了。扔牙齿也是挺有讲究的。若是上排牙齿就扔地下（寓意新牙往下长），若是下排牙齿就奋力抛上房顶（寓意新牙往上长）。牙齿碰击瓦片铿锵有声。每次替我拔牙父亲总是重复着这样的仪式而不厌其烦。

　　对于这样一个奇怪的换牙仪式，我不解。好奇地问父亲为什么非得这么做？父亲挠挠脑袋，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不为什么。老一辈传下来的东西自有它的道理，照着做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嘛？”

　　尽管从父亲那儿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但是，随着时光的推移，我渐渐长大成人，已能体会儿时换牙仪式蕴含的意味：在那样一个生活极度贫困的年代，父辈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儿子着想，为儿子将来“有肉吃”而真心祈祷。